搖頭：“可我們這兩日進城前，才照著嚴太守說的兵力分布四下探過，還是老樣子，沒有大軍調動集結?！?/br>
若說西夏的鐵鷂子都跟著國主陷在了汴梁，國力空虛，倒也可能。但金人素來兇悍，不可能都叫人打到眼前了，竟還半點反應也沒有。

刀疤越想越想不通，皺緊了眉，立在原地。

云瑯捻了下袖口，將披風攏了攏：“金人也在等……他們在等誰？”

刀疤知道云瑯定然不是在問自己，閉牢了嘴，不打攪少將軍思慮，悄悄往擋風的地方站了站。

云瑯在不歸樓頂站了半晌，便是在想這個。他已大略有了念頭，只是此時尚無印證，還需再設法探查清楚。

總歸此事仍要幫手，尚急不得一時。倘若這三座邊城當真如嚴離所說，是個等人踏進來的套子，誰隱得更暗，誰手中的底牌與成算便更多。

云瑯斂了心神，看見刀疤神情，不由失笑：“倒也沒緊張到這個份上……”

話音未落，樓下忽然傳來陣鬧哄哄嘈雜聲，人喊跑動間，竟還隱隱雜著“快抓”、“不可放他跑了”的話音。

刀疤臉色一變，要往樓下趕過去看情形。云瑯卻比他更快，不見如何動作，披風落定，人已站在了階下。

蕭朔走上來，迎上云瑯視線，搖了搖頭：“無事?！?/br>
這次輪到云瑯也微愕：“你在這兒，下面抓的是什么？”

蕭朔：“……”

雖說如今云州城內，歸根結底就只他一個生面孔，云少將軍的不放心也未免直白得太過了些。

蕭朔看了看云瑯攏在袖中的雙手，將暖爐遞過去：“兔子?！?/br>
云瑯險些沒聽清：“什么？”

“你那兔子不知怎么跑了，在樓下亂竄，啃了店里的藥草，景諫在帶人追?！?/br>
蕭朔道：“苦主來尋，說是兔子咬壞了一株百年的野山參，要我們賠償?！?/br>
云瑯攏著暖爐，若有所思，朝樓下望了一眼。

眾人忙著捉兔子，來回亂成一團，廊間稍靜處立了個冷著臉的半大少年。

果然是他們進城門時看見的那一個，背著藥鋤，懷里抱了顆已有顯眼破損的野山參。

云瑯看清了那顆山參，心下有數，同蕭朔一并過去：“要賠多少？”

“不多?！笔捤返?，“一千兩銀子?！?/br>
云瑯腳下一絆，匪夷回頭，看著這話說出來半分不虧心的蕭小王爺。

“琰王殿下?！?/br>
云瑯站定：“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你我如今在一個玉牒上?！?/br>
蕭朔罕少被他這么叫，微蹙起眉，點了下頭。

“生同衾，死同xue?！?/br>
云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br>
“自然?！笔捤返吐?，“你要說什——”

云瑯：“琰王府的銀子，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br>
蕭朔：“……”

云瑯實在看不下去蕭小王爺這般聽憑敲竹杠的架勢，走到那少年面前，將山參接過來：“這是兔子咬的？”

少年攥緊了拳，僵立半晌，別開視線道：“是?！?/br>
“一株野山參，不值這么多銀子?！?/br>
云瑯看他一陣，將手中山參遞還回去，輕聲道：“你為何要一千兩？”

“不要一千兩也可?！?/br>
少年咬了咬牙關，這次說得流暢了許多，顯然早已打好腹稿：“我是要拿這山參跟人換馬的，一匹馬要這么多錢。叫你們弄壞了，馬便換不成了?！?/br>
少年摘下褡褳，一并遞過去：“我這山參給你們，我還攢了十五兩銀子……買你們一匹馬。你們若不同意，便只能報官了?！?/br>
云瑯看著他，眉峰微蹙了下，沒說話。

少年站在他的視線里，只覺從頭到腳不自在，橫下心沉聲道：“天理昭昭，莫非你們要恃強凌弱，將此事賴過——”

他話未說完，蕭朔已走過來，將褡褳推回去：“馬已有主，不能賣給你?！?/br>
少年臉上白了白，攥緊了褡褳，咬牙閉上嘴，面紅耳赤立在原地。

“既有人同意與你換馬，想來這參值這個價錢?！?/br>
蕭朔靜看他一陣，慢慢道：“你既要一千兩，便——”

云瑯：“蕭朔?！?/br>
云瑯的聲音不高，只兩人間聽得清。蕭朔話頭微頓，抬眸看向云瑯。

“照你這么教，孩子是要長歪的?！?/br>
云瑯無奈，笑了笑：“他這么小，你不能教他為了什么事都能不擇手段?！?/br>
蕭朔微蹙了下眉，若有所思，沒有開口。

少年臉色忽然變了變，打了個顫，臉色徹底蒼白下來。

“我知道?！?/br>
云瑯半蹲下來，與少年視線一平，緩聲道：“你開價一千兩，只是為了報出一個你認為我們定然會回絕的高價，逼我們選另一種辦法，將馬賠給你?！?/br>
“我還給你們銀子的?！?/br>
少年死死攥著拳，他身上已開始微微打顫，仍盡力站直：“我有十五兩銀子，還有山參，這山參——”

“這山參是你從陰山北面的谷坡里采的，那里林深樹密，土地扎實，山參長得也比別處好，最為大補?！?/br>
云瑯道：“只可惜你采了山參，卻因為路滑坡陡，摔了一跤，不小心將這參磕破了?！?/br>
云瑯看了看那一處山參上的破損：“品相壞了，價錢便要折半，連十兩銀子也賣不出……你有十五兩銀子，可最便宜的駑馬，也要二十五兩?！?/br>
少年臉色慘白，眼底灰暗下來，死死瞪著他。

云瑯問：“你要買馬做什么？”

少年嘴唇動了動，將山參死死抱進懷里，扭頭便走。

“站住?！痹片樒鹕?，“裝兔子的竹籠，是不是你做了手腳？”

“不要你們賠了！”

少年急著走，聲音有些尖利：“一只兔子罷了，值什么……”

“值一片心?！?/br>
云瑯道：“那兔子是有人送我的，我要好好養著，給它找清水，割嫩草?！?/br>
少年聽不懂，莫名看了他一眼，還要再走，卻已被刀疤魁梧的身形攔在了眼前。

“設局、訛詐、毀人財物，都是律法里有的?！?/br>
云瑯道：“你方才說要報官，我們也可報官來判?！?/br>
少年在刀疤手中掙扎，眼中終于透出慌亂，緊閉了嘴，絕望地瞪向云瑯。

“若要私了也可，找你們胡掌柜來，我有話同他說?！?/br>
云瑯笑了笑：“放心，不是說你的事?！?/br>
“你到底要干什么？！”

少年終于再繃不住，嘶聲道：“是我不對，要打要殺隨你們！總歸你們也懂不了，不必這般戲弄折辱于我……”

“我為何不懂？”

云瑯道：“我還知道，你雖然站著，兩條腿都已叫北谷坡下的碎石磨爛了，若不及時敷藥，要拖上十天半月才能勉強收口?！?/br>
少年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