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

蕭朔沉聲：“你也下去?！?/br>
“這幾日都是云公子住書房，諸般擺設，也是按云公子順手的布置了?！?/br>
老主簿輕聲：“外面留了人，王爺若用不順手，便叫他們?！?/br>
“不必?！笔捤返?，“沒什么不順手的?！?/br>
老主簿忙俯身應了是。

“前些年，他沒完沒了往府上跑?！?/br>
蕭朔看了看老主簿，皺眉：“那時便將書房折騰得像是蝗蟲過境，動輒找不著東西。筆用完就丟，書看完便塞到枕頭底下，我也忍了?！?/br>
老主簿看著蕭朔神色，一時有些困惑，不知該不該表揚他們王爺：“是……”

“他還嫌我的棋不好?！?/br>
蕭朔坐了一陣，又沉聲道：“換了漢白玉的，也沒見他夸一句?！?/br>
老主簿心道棋子無辜，云小侯爺大抵嫌得是您的棋藝。此時不便多說，順著道：“云公子實在過分?！?/br>
“嫌點心不好，也按他口味做了?！笔捤吩较朐綒?，咬牙寒聲，“病得站都站不住，站起來第一件事，是給我下巴豆……”

老主簿估摸著王爺這股火也憋了不短時日，只是礙著云公子身子不適，不便發作，當即連連點頭：“確實太得寸進尺了，當給云公子些教訓?！?/br>
蕭朔閉目靜坐了片刻，身上冷意反而漸漸散了，靠在窗邊，睜開眼睛。

老主簿小心看著他神色，試探道：“王爺？”

“拿紙筆過來?！笔捤返暤?，“研墨?！?/br>
老主簿忙點了頭，沒叫下人幫忙，將被云公子折騰到屋角的桌案搬回來，又鋪開了宣紙。

硯內還有些殘墨，是云瑯攻讀時做筆記剩下的。云瑯離了書房，去偏殿聽墻角，也沒來得及叫人收拾。

老主簿拿清水洗了，重新細細磨墨：“您要寫什么，教訓云公子的章程嗎？”

蕭朔執著筆，原本尚蹙眉沉思，聞言抬頭：“什么？”

老主簿以為說錯了話，不迭搖頭：“沒什么……”

“不必害怕?！笔捤返?，“說得有理?！?/br>
老主簿愣了下：“??？”

“正煩惱寫什么?！笔捤蜂侀_紙，重新提筆，“沒規沒矩，的確應當教訓?！?/br>
老主簿還沒回過神，立在一旁，悄悄瞄了一眼。

燈光昏暗，看不清王爺寫了什么，隱隱約約像是個云字。

老主簿實在按捺不住，放輕動作掌了燈，想要再細看，蕭朔已蓋了那張紙：“去罷?！?/br>
老主簿滿腔遺憾：“……是?！?/br>
蕭朔將燈挪近，蘸了些墨，重新落筆。

老主簿收拾好王爺隨手用的東西，點上支清心明目的臥苔香，輕手輕腳出了書房。

-

云瑯在偏殿準備一宿，該備的東西都叫親兵連夜備齊了，次日卻還是沒能去成梁太醫的醫館。

不止沒能去，玄鐵衛還特意跑了一趟，把梁太醫從醫館請回了王府。

“就是一點風寒?！?/br>
云瑯被一圈人盯死在榻上，頭疼不已：“昨晚在窗外吹風，一不留神吹涼了，不礙事……”

蕭朔坐在窗邊，隨手翻書，頭也不抬：“礙不礙事，不由你說了算?！?/br>
云瑯氣結，瞪著眼前只知道添亂的人：“不是正好？我去醫館——”

“病都還未好?！笔捤孵久?，“去醫館干什么？”

云瑯：“……”

梁太醫：“……”

云瑯躺在榻上，眼睜睜看著梁老太醫拿著針的手氣得直發抖，心驚膽戰：“消消氣，您老消消氣，千萬瞄準了……”

“老夫開得是醫館！”梁太醫實在惱怒，不理云瑯，瞪了眼睛，“治病救人，醫者仁心！”

云瑯被醫者仁心的老太醫扎得悶哼一聲，識時務一動不動，在榻上躺得溜扁。

“把人拉過去，還能給你治壞了？！”

梁太醫瞪著蕭朔，氣得直噴白胡子：“若是信不過老夫，你自去尋好大夫！能保證把人給你治好，老夫醫館便白送他了！”

云瑯有點意動，摸了個紙團砸蕭朔，悄聲：“快找找……”

梁太醫怒氣沖沖回頭：“閉嘴！”

云瑯輕嘆口氣，老老實實閉了嘴，重新躺平。

屋內原本的人更多，嫌堵得不通風，盡數被老太醫轟出去了。

老主簿領著人在屋外，站得遠些，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格外緊張地探頭探腦向里望。

“你們在謀什么事，算計什么，老夫不清楚，也不想清楚?！?/br>
梁太醫自己消了會兒氣，沉聲道：“老夫只管治病救人，既然有病，當然要救?！?/br>
蕭朔在窗畔坐了一陣，放下手中的書，抬起頭。

“宮中的那些紛亂，老夫又不是不曾見過?！绷禾t掃他一眼，“兩個臭小子，要拿老夫謀劃便自謀劃。能摘得出去，來日記得將老夫摘出去便是。摘不出去，掉個腦袋，又不是什么大事?！?/br>
云瑯苦笑：“您老也不是有八個腦袋……”

“活到這把年紀，要十八個腦袋有什么用?！?/br>
梁太醫惡狠狠瞪他一眼，扯開他衣袖，繼續行針：“真怕死，當初你們王爺說府里有個人欠拿針扎，不來不就行了？”

云瑯不知該說什么，抿了下嘴角，垂眸笑了笑。

“你們兩個小輩，還不比皇上的幾個皇子大?！?/br>
梁太醫依次下了針，隔了一陣，又低聲道：“他們這個年紀，個個可都是跨馬游街、風流意氣的?！?/br>
“我也風流?！痹片樣行臍馐捤?，輕咳一聲，“等來日我好全了，便去青樓看看……”

“少說話?！绷禾t瞪他，塞過去一碗湯藥，“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沒有數？要想好全——”

云瑯端著湯藥，喝了兩口，苦得嗆了一迭聲翻天覆地的咳嗽。

梁太醫面色復雜，看他半晌，重重嘆了口氣“府內會再安排幾日?！笔捤匪剖遣辉煊X兩人端倪，淡聲接話，“并非信不過太醫，是宮中送出消息，這幾日風緊些?！?/br>
云瑯剛按下氣息，聞言抬頭，輕蹙了下眉。

“同我們所謀之事，倒是并無多少干礙?！?/br>
蕭朔道：“冬至快到了，要排冬仗?！?/br>
云瑯沒聽明白：“什么？”

“……”蕭朔按了下額角，把他手里的碗接下來，遞一盞參茶過去：“你每次趴在大慶殿房頂上，看得那場熱鬧?！?/br>
云瑯：“……”

云瑯端著參茶，訥訥：“哦?！?/br>
“自古有例，冬至陽氣生發、君道滋長?！?/br>
蕭朔看著他，不緊不慢：“文武百官當齊至大慶殿前朝賀，以宣朝堂之禮，正君王之威……”

“想起來了！”云瑯惱羞成怒，“背禮部的奏折干什么！”

“你趴的房頂太多，怕你記不準?！?/br>
蕭朔淡聲：“冬至朝會，僅次于元旦大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