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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爍是在后半夜醒來的。衛崇仍守在床邊,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呼吸輕淺,睡得并不深,許爍一動,他就醒了,嗓音干?。骸盃q爍?!?/br>摸了摸許爍的頭,問:“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許爍蹙起眉頭,“頭有點疼……”那是藥物留下的后遺癥,類似醉酒第二天醒來的感覺,衛崇嘆息:“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不能給你吃止疼藥?!?/br>怕與體內的藥物引起化學反應。衛崇扶許爍起來,拿了兩只靠枕塞他后背墊著,“等一下?!比N房倒了一杯溫水,讓許爍喝下。許爍只喝了半杯,剩下的衛崇喝了。衛崇摟住他,雙手放在許爍腦袋兩側,中指輕輕按揉他太陽xue,以緩解頭疼。許爍身體疲乏,閉上了眼睛。“好點了嗎?”“嗯?!?/br>“對不起?!?/br>許爍卻問:“他是因為嫉妒我嗎?”衛崇想了想說:“他本就是個瘋子?!?/br>“你喜歡瘋子?”“……”衛崇求生欲驚人,“我以前眼瞎?!?/br>許爍不置可否。任誰遭此無妄之災都會不開心。衛崇哄著他,將自己的感情史一五一十地說了。許爍聽完,思忖須臾:“你以前挺笨的?!?/br>“對,我以前就是個笨蛋?!边@位從小到大都是年級第一的先生說。許爍總算露了點笑容,衛崇疼惜地吻了吻他頭發,繼續給他按摩。許爍重新閉上眼睛,在衛崇懷里逐漸沉入酣甜的夢鄉。此事并未就此輕輕揭過。費卿觸到了衛崇逆鱗,事情沒有造成最壞的結果,不是費卿心慈手軟,而是許爍運氣好。只要費卿還在這個城市,就有可能再次傷害許爍,衛崇得想辦法讓他再次“出國”。他派人調查費卿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這一調查還真給他挖出一點東西,看著放到眼前的資料,衛崇嗤笑一聲。果然如他所料,費燁吸毒,費卿不可能不沾毒。他拿著資料去找衛建平,誠懇道:“二叔,不是我阻止衛智尋求‘真愛’,”說著真愛倆字語帶諷刺,“而是這個費卿實非良人?!?/br>衛建平看著資料陷入沉默,瞳仁深處閃爍著意味不明的渾濁光澤,半晌,沉聲說:“我會勸衛智的?!?/br>衛崇點點頭,他可不想費卿進局子后,衛智跟著要死要活。怎么說都是一家人,就算為了父母,也要給這位智障堂弟留點面子。但讓衛崇沒想到的是,沒等他把費卿送進局子,費卿就出事了。那天晚上,費卿剛把車開出停車場,便是轟隆一聲巨響,火光沖天。他并未在爆炸中一命嗚呼,但比死好不了多少,全身三度燒傷,在手術室搶救了兩天才脫離危險。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衛崇想到了衛建平,沉著臉去質問:“二叔,是你做的嗎?”衛建平問:“什么?”“費卿的車爆炸了?!?/br>衛建平吃驚道:“爆炸?怎么會爆炸?”衛崇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衛建平,衛建平怒道:“你懷疑是我做的?衛崇,我是你二叔!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多年來,衛建平在衛家集團的業績平平無奇,為人也是庸碌無為。衛崇忖度半晌,笑開了:“二叔這是什么話,是我多想了,您消消氣,我給您賠個不是?!?/br>好說歹說,衛建平才冷哼一聲,這茬算是過去了。不過衛崇心中的疑竇仍未消失。聽聞費卿住院,衛智去探望,進門只看了一眼,便嚇得屁滾尿流跑了出去,可見這“真愛”相當脆弱,沒了一副好皮囊做遮掩,萬般都丑陋都顯露出來。費卿不驚不動,仿佛料到如此,他想嗤笑一聲,剛扯起唇角,便是撕裂之痛,包裹在重重紗布下的臉幾近扭曲。他仰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露出來,空洞地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眼前忽然出現錯覺——天花板上結滿了蜘蛛網,一只只肥大而長滿黑毛的蜘蛛爬來爬去,復眼射出猩紅的光,涎水結成絲線落下,一直落到他身上,變成淬毒的觸須,刺破探入血rou,直至經脈寸斷,五臟俱焚。好疼啊。好疼啊。費卿茫然地想著,真的好疼啊。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門再次打開,費卿艱難地轉過腦袋,眼瞳深處彌漫出一層水光:“你居然還能來看我?!?/br>衛崇走進來,將百合花放在床頭。“你還記得我喜歡百合??上衣劜坏搅??!辟M卿慘笑一聲,他的鼻子在爆炸中被夷為平地,還能通氣已經是奇跡。衛崇看著眼前被包成木乃伊的男人,很陌生,唯有那雙眼睛曾是他熟悉的,錯付的。“這不是一場單純的意外,對嗎?”衛崇問。費卿眼中的光淡去,“你來就是問這個的?你懷疑誰?”衛崇不語。疼痛消耗人的意志力,費卿艱難地喘口氣,故作輕松:“你過來?!?/br>衛崇不為所動。“我都成這樣了,你還怕我對你做什么?”衛崇這才走近一步,洗耳恭聽的樣子。費卿的視線近乎貪婪地掃過他的臉,“這些年,你有想過我嗎?”“我不喜歡給自己找不痛快?!毙l崇說。費卿笑,傷口很疼,想必自己現在的樣子也很丑陋,他強撐最后一絲期望:“你親我一口的話,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br>衛崇只猶豫了半秒,說:“我是許爍的男朋友,我無法做出任何背叛他的行為?!?/br>“其實你就是嫌我現在樣貌丑陋,不敢親?!痹洷凰z棄的男人,如今卻對別人深情款款,費卿難掩悲怒。衛崇語氣平靜:“我對你是美是丑沒有半點興趣,我想知道,你在替誰販毒?”費卿涼颼颼地盯著他,“你想知道?親我一口我就告訴你?!?/br>“辦不到?!?/br>“……那你可以滾了?!?/br>衛崇當真轉身就走。費卿身體無可遏制地發顫,嘶聲吼道:“衛崇!”衛崇走得頭也不回。費卿抖了片刻,終于耗盡氣力,虛脫般松弛了軀體,淚水開了閘似的滾滾從眼角滑落,眼周傷口刺痛無比。天漸漸黑下來,費卿強忍困意,總算等來他最想見的人——傅臨。傅臨摘下墨鏡。靜默相對良久,費卿輕聲說:“費燁殺了費正德,對‘他們’而言,我同樣有嫌疑,所以我被拋棄了?!?/br>呼吸道如同塞著沙粒,火辣辣的疼,他艱難地喘一口氣:“現在,只剩下你了。傅臨?!?/br>傅臨的視線投向ICU病房窗外漆黑無星的夜幕,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個字,再多的安慰也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