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高。

文森特把整理好的材料交給陸封寒，不忘發表幾句感想。

“‘整顆行星瞬間爆炸’這樣的形容，終于讓聯盟所有人都感同身受了。之前軍方一直宣傳我們從都靈退到約克星,或者炸了多少多少艘星艦，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哪條戰線、多少星艦，沒概念就是沒概念?！?/br>
文森特攤攤手,“這說明，只有眼前的、腳下的、跟切身利益相關的,人才會真正地感知到、意識到，才能代入自己,然后發聲?！?/br>
陸封寒抬起眼皮：“你很擅長對外宣傳，調你過去？”

知道上司是在嫌棄自己話多，文森特腳后跟“啪”一聲并攏，義正辭嚴：“報告指揮，相比被調走，我更愿意做您的鷹犬！”

“鷹犬？”陸封寒毫不客氣，“滾?！?/br>
文森特：“是！”

指揮室的門被關上，陸封寒捏了捏眉心，忽然聽破軍的聲音響起：“將軍，伊莉莎請求通訊?！?/br>
“連接?！?/br>
這一次，伊莉莎是以白塔聯絡人的名義來告知陸封寒，恒星級導/彈存放點的密鑰驗證系統已經進行了更新。

“更新之后，繞進系統內部，無限次嘗試匹配密鑰的辦法基本被遏止，不過不排除反叛軍又頂著‘神賜’的名義，發明出什么新東西來?！?/br>
伊莉莎又提到：“至于通訊封鎖手段，反叛軍那邊稱作‘孤島’，白塔于兩小時前向聶將軍提交了進度報告?！?/br>
顯然，伊莉莎不需要向他說明關于通訊封鎖的事，應該是在提交進度報告時，聶將軍囑咐了一句。

陸封寒沒有多問：“辛苦了?！?/br>
正事說完，話題轉到了祈言身上。

伊莉莎高興道：“我給祈言做了情緒檢測，他的情緒感知能力正在恢復，現在約恢復了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你應該能察覺到?！?/br>
“是的?！标懛夂肫鹪诿卓酥Z星旅館的那天晚上，祈言因為精神太過疲憊，幾乎是沾上枕頭就睡著了。不過半夜時，他被細微的動靜驚醒。

祈言在做噩夢，臉上濕濕漉漉，滿是眼淚。

之后握著他的手腕，一直握到天亮。

第二天起床后，祈言似乎有些不適應，比平日里更加沉默寡言，時常裹著他的衣服，盯著空氣中的某一個點發呆。

“這種恢復并非一蹴而就，祈言需要時間去適應和處理自己突然涌出的各種情緒?！币晾蛏捓锏膽c幸之意明顯，“我們曾經很擔心他逐步減藥后的各項狀況，不過他在你身邊，應該不會有意外?！?/br>
說到這里，伊莉莎將深思熟慮后的一番話問出：“陸指揮，我想你已經清楚，你對祈言來說，意義非比尋常?；蛘哒f，祈言對你的情感和依賴，可能會讓你覺得有些病態和疲累?！?/br>
陸封寒清楚伊莉莎沒說完的話是什么。

她在擔心有一天，他會因為無力和厭煩，想要擺脫祈言。

對于這個問題，陸封寒將伊莉莎視作祈言的長輩，回答得很鄭重：“您所擔心的都不會發生?！?/br>
這一刻，伊莉莎隔著無數星球的距離，仍然感知到了陸封寒骨子里的自負。

他足夠強大。

強大到足以承擔起另一個人的生命，足以成為祈言的錨點。

房間的門被打開，正在翻看器的祈言抬起眼來，看向出現在門口的陸封寒，定定幾秒，他歪了歪頭：“現在的感覺是……開心？”

臥室里燈開著，是特意模擬的自然光，床單褶皺，床上的人穿一件淺色的薄襯衣，眉眼干凈。

陸封寒挑眉：“看見我就很開心？”

祈言遲疑地點點頭：“應該是的?！?/br>
陸封寒走近，俯身捏了捏祈言的臉頰：“嗯，那我們現在的情緒是一樣的?！?/br>
祈言后知后覺地有些不好意思。

他從床上坐直背，細細將自己的情緒數給陸封寒聽。

“你走之后，我好像有點失落；在器上看見一篇最新刊發的論文，花七十分鐘看完，有種滿足的感覺；我從很久以前就在找的一本紙質書，剛剛收到消息，確定絕版了，有一點……遺憾？破軍為了逗我開心，給我講了一個冷笑話，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情緒，好像是尷尬？”

祈言手指劃過器的屏幕，“你說你會在六點準時回來，我在五點零三分，開始出現期待和焦慮，不過在門響時，這兩種感覺就消失了，隨之產生的是開心，很開心?！?/br>
認真聽祈言說完，陸封寒一時間，錯覺剛剛碰過祈言臉的指尖要被燒著了，可能因為光線，連室內的空氣都跟著軟了。

祈言以一種研究課題的角度分析：“不過滿足感和遺憾、尷尬，都很淺很淡，只持續了幾秒。相較而言，失落、期待、焦慮和現在的開心，更加明顯且持續時間長?！?/br>
陸封寒覺得自己要受不了了。

字字句句，祈言說得都嚴慎正經，但聽在他耳里，卻像貓爪子在心尖上撓了一遍又一遍。

單手松開制式襯衣頂上三顆扣子，陸封寒轉移話題：“還想不想吃星花菇面？”

在米克諾星住了一晚，第二天大清早，兩人又特意去吃了面才啟程回艦。

祈言搖搖頭：“面的味道我已經記住了，可以回味?！?/br>
陸封寒努力找話題：“身上穿的是我的外套？”

祈言垂眸看了看肩章上的銀星，“嗯，上面有你的氣息，我很喜歡?！?/br>
一股熱意沿著背脊往上竄，陸封寒不由傾身，手臂撐在祈言身側，靠得極近，鼻尖又湊在祈言頸窩，吸了吸氣。

發現祈言不躲，他干脆將額頭抵在了祈言肩上。

心想，這一句接一句的，怎么得了？

“我現在——”祈言仔細感知，“心跳得有點快，口干，緊張，好像還很愉悅？”

陸封寒嗓音磁?。骸耙驗槲铱磕氵@么近？”

祈言：“……嗯?！?/br>
他分析不出別的理由。

這時，破軍說了話：“將軍，梅捷琳艦長已回航，向你述職?！?/br>
“告訴她——算了，”陸封寒滯了幾秒才起身，“讓她在指揮室等著?！?/br>
見陸封寒準備走，祈言開口：“我——”

“噓，”陸封寒無奈一笑，“我知道，你現在是不是感覺有點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