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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來吧。夏樵心想:還有我呢,我陪著他們。傀不就該如此嗎?生來就站在傀主身側,永不離開。他以前不知道這些,現在開始明白也不算晚。可就在他翻手破開籠門,跟在聞時身后要踏進去的那一剎,有人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把……夏樵近乎是茫然的。他下意識看向胸口那只手,一時間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只聽見巨大的風場在他耳邊尖嘯,而那股混雜著枯焦的血味倏地輕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籠外。由他破開的金色裂縫在另一種力量的作用下飛速彌合——籠門在關閉,而他被聞時推出來了。他都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卻被聞時推出了籠。“哥?。?!”夏樵猛地一步上前,手指扒住一道裂縫,試著重新跟籠建立聯系。但他怎么用力,都找不到之前的感覺。……就好像那道聯系已經被切斷了。除了走進籠里的聞時,他想不到第二個人能做到這點。聞時沒打算帶人。從始至終,聞時就沒打算帶別人進這個籠。意識到這一點的夏樵血液沖頭,心臟卻如墜冰窟。他驀地紅了眼睛,用盡力氣想要撕開籠門跟進去,手背和脖頸青筋都隆了起來:“哥你讓我進去!”“你別一個人??!”夏樵在風里說,聲音嘶?。骸澳悴荒芤粋€人!我是帶路的,你說好了讓我帶路的——”他聽見聞時的聲音從狹長裂縫里傳出來,帶著山巔的風:“你帶完了,后面跟你無關?!?/br>“不是這樣——”夏樵急了,“哥!你別——我跟你一起進去。我得跟你一起!傀都是這樣,你——”“誰把你當傀?!甭剷r的嗓音湮沒在風聲的長嘯里。可其實他并沒有走遠。夏樵看見他的背影筆直孤拔,穿過縫隙轉頭看過來,目光卻并沒有停留多久:“你也說了,你喊我哥?!?/br>所有裂縫在那一刻徹底彌合,山巔而來的凜冽風聲戛然而止。籠門關閉,夏樵手里一輕,傾注的力道無處可去。他在慣性作用下踉蹌了好幾步,再抬頭時,四周只剩下最薄的霧。他茫茫然站著,再聽不見山音。***籠外還未到早秋,籠里卻已經是隆冬了。風比之前縫隙里透出去的還要猛烈,吹刮起地上松散堆積的雪,打著旋兒撲過來。聞時就在雪里迷了眼。從踏進籠里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到體內的靈相碎片在震動,和嗚嗚咽咽的風聲相融成片。或許是靈相牽動的緣故,又或許是這里寒氣太重了,他垂著的左手手指連著心臟一陣抽痛。聞時偏開臉避讓著風雪,拇指捏著骨關節,從食指捏到無名指,發出咔咔輕響。又過了很久,那種僵硬的痛感才慢慢緩解。風雪太盛,四面皆是蒼白。他抬腳卻不知往哪里走,最后憑借直覺邁了步。……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冰寒徹骨是什么感覺了。但這里真的很冷。不只是冷,這里的雪原一望八百里,寂靜無聲。除了他,仿佛整個世間再沒有其他人。他身上是冷的,骨頭縫里是疼的,靈相撞著空蕩蕩的軀殼。以至于生出了一種錯覺——他好像從始至終都被困在這里……長途跋涉,從未有盡頭。他有點忘了自己從哪里來了。不記得悶頭走了多久,也許三天,也許三年……聞時忽然聽到了撲簌簌的輕響,像積雪從高枝抖落。他怔然抬眼,看到了綿延向上的松林。那是他曾經很熟悉的地方,是松云山的西坡。他其實不該意外的,甚至應該早有預料會在這里看到松云山。但當他走到山頂,穿過樹影看到那兩間屋子的時候,依然長久地怔在原地。可能是之前在雪里走了太遠吧……所以這一瞬間,他才會恍然覺得自己終于回到了家。山上和山下仿佛是兩個世界。他來時白雪皚皚,山頂卻是個晴夜。天上彎月高懸,繁星萬點。他不知道這是何年何月,幾時幾分,只看到前面蒼松的枝椏上倚坐著一個人。那人長發束得一絲不茍,曲著一條腿,藍色的綁腰幾乎不見褶皺,白衣長長的下擺就順著樹枝垂落下來。他手指間纏繞著白色傀線,目光落在彎月上,不言不語。不知這樣看了多久。聞時愣了良久,忽然意識到……那是他自己。這其實是一幅極為怪異的場景——自己看著另一個自己。可當聞時看見樹上那道身影的時候,軀殼里的靈相碎片跟著震蕩起來。他忽然有點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了。他好像剛剛闖進囹圄,又好像正坐在蒼松枝椏間,望著那道長鉤似的彎月。……左手手指又猝然跳痛起來,連著心臟。聞時被疼痛扎得弓了一下身,掐著最難受的那個指關節,閉上了眼睛。他在慢慢緩解的痛意中,聽見不遠處的門扉“吱呀”響了一聲,沙沙的腳步聲不緊不慢,由遠及近,在身邊停下。聞時的呼吸也跟著停了。過了片刻,他聽見一道溫沉嗓音說:“一夜不睡,熬的哪門子鷹?”聞時驟然睜開眼,連手指牽連心臟的痛也忘了。他看見自己腰間束著藍色綁帶,白色長衣垂墜下去。腦后是古松粗壯的枝干,眼前是彎月。他茫然轉頭,看見那個披著紅色罩袍的人,正提著風燈,站在樹下望著他。塵不到……聞時動了一下嘴唇,卻沒能出聲。喉嚨里一片干澀,就好像他很久沒沾過水了。只要一開口,字句就會哽在那里。“怎么只盯人不說話?!眽m不到眸子里映著風燈的光,“是做夢魘到了,還是不熬大鵬改熬我了?”他說著,抬起風燈照了左右。下一瞬,鷹一般大的鳥從更高處的樹上滑翔下來,繞著他盤旋了一圈,最終停歇在聞時的肩膀上。聞時在金翅大鵬收翅帶起的風里輕眨了一下眼,這才開口道:“沒有?!?/br>他嗓音啞極了,但因為答句太短,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出來。“又是問三句答半句。我當初不該給你金翅大鵬,該給個八哥,還能教你學學舌?!眽m不到半真不假地笑斥了一句。聞時喉結動了一下,嗓子終于不再干澀到說不出話。他胡亂補了一句:“沒有魘到?!?/br>“那就去睡覺?!眽m不到朝身后的屋子偏了一下臉,沖聞時伸出手。聞時垂眸看著他的手,許久之后才伸手抓住,從松枝上落下來。可能是因為聞時自己的手僵硬如冰,便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