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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身上。所以最后封印雖成,依然有殘余的怨煞之氣掃到旁人。鐘思和莊冶離得最近,反應最快,將流泄出來的黑霧統統擋了下來。但那時候他們已經十分虛弱,靈神所剩無幾,早已無力化解那樣濃稠厚重的塵世怨煞。為了不侵蝕污染更多無辜的人,也因為料到自己撐不了多久,他們借著卜寧以陣開出來的“門”,避進了松云山。凡人說,落葉歸根。他們做的是渡人之事,清的是凡塵業障,以為早已脫出塵世煙火,臨到最后卻還是躲不過這句凡人說……他們無處可藏的時候,還是想回家。卜寧說:“我把山下的村子圈護起來,布了陣把整個松云山隱匿起來,以免波及到更多人。然后我們嘗試了所有能試的辦法,也沒有能修化掉那些,所以只能把自己也封印在這里?!?/br>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聞時看到謝問闔了一下眼。他一身紅袍站在石臺邊,面朝著那些深淵一般無邊無底的黑霧,霧里是他曾經看著長大的徒弟。他們困縛于此,等了一千年。聞時簡直不敢想,這個人此時此刻是什么心情。“用洗靈陣了嗎?”他問卜寧。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卻啞得幾乎聽不清。當初他學會了洗靈陣,就把陣法告訴了其他幾個師兄弟,以備不時之需。但沒有人有他那樣的負累,正常的籠卜寧他們完全可以化散。所以到了最后,真正在用洗靈陣不斷自剮的,只有聞時自己。他已經數不清自己進過多少次陣了,從19歲到那一世的末尾,一次又一次,把那些塵緣慢慢消融殆盡。眼前這片黑霧和他當年身體里承載的那些塵緣相差無幾,如果動用洗靈陣,應該是可以剮凈的。為什么還是這個結局?讓聞時意外的是,卜寧說:“用了,但是沒有起作用?!?/br>聞時:“怎么可能?”他明明用了那么多年……卜寧說:“那個陣我后來試著拆解過,不是單純地化散,畢竟那些凡塵怨煞,那么多人留在這個世間的東西,怎么可能直接消失于世,總得有地方承接下來。但我找不到承接的地方是哪?!?/br>聞時不通陣法,學洗靈陣就是硬學。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洗靈陣發揮效用的原因,他忽然怔在原地。“我曾經以為是松云山,甚至就是這片清心湖,后來發現不是?!辈穼幊谅曊f著,“但不管是哪,那個地方應該已經毀了,不能再承接任何新的怨煞,所以……洗靈陣其實一直布在這里,但從來沒有真正運轉過?!?/br>“你看——”卜寧說著,伸手去觸了那片封印陣的邊緣。那一刻,黑霧忽然更改了流轉方向,透過那些間隙,隱約可以看到寸草不生的荒地上有幾個地方閃過金光。像脆弱的火燭,剛亮就熄了。卜寧為了證實他的話,抓了一把圓石拋過黑霧就擊陣,試著再啟用一次。石頭相撞的聲音很脆,每響一下,聞時的眼睫都會輕顫一下。卜寧又說了什么,他一概沒聽清,只被腦中倏然閃過的猜測攥住了所有心神。就在最后一顆陣石被擊響的時候,那些已經熄滅的火忽然抖了一下,又燃了起來。那個曾經承接了聞時所有癡妄塵緣、所有掙不脫的噩夢以及所有痛苦和負累,又沉寂了千年的洗靈陣,忽然毫無征兆地嗡然運轉起來。那些流轉的黑霧忽然有了方向,它們像盤掃的龍,乘著松云山間的風………全部涌向了謝問。第78章盤算聞時從沒露出過這樣的表情。明明黑霧擰成的龍龐大驚人、遮天蔽日。它們掃過的風帶著冰刀霜劍,幾乎叫人皮開rou綻。它們帶來的呼嘯聲直沖云霄,還伴著凄厲到直鉆腦髓的萬千鬼哭,像有人握著鋼釘往額間釘。在場幾乎所有人都不堪忍受,緊捂著頭跌跪在地。就連張嵐、張雅臨這樣現世數一數二的人物,也不堪負累地彎下腰。他們閉著眼在狂風和撕扯中喊叫了一聲,像一種痛極的宣泄。但剛張口,聲音就散在了鬼哭里。明明是這樣難以承受的東西,聞時卻仿佛看不到、也聽不到……就像驟然之間五感盡衰,整個世間都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下謝問一個人站在那片空白之中。他看著謝問,也只看得見謝問……滿眼通紅。原來當年從對方屋里翻到的書從來不是巧合,原來他自以為瞞天過海的事對方其實一清二楚。原來他每一次孤身站在陣里,聽著那些如影隨形、鉆心剜骨的哭聲,一點一點剮掉那些負累不下的塵緣時,一直有一個人守在陣的另一端,替他承接下了所有。一切他要不了的、說不出的、化不開的、驅不散的,都被那個人攬了過去。一千年……他居然一無所知。他在塵世間兜兜轉轉、生生死死,往來了一千年。畫過無數張不知模樣的畫像,聽過無數次關于“封印”和“不得往生”的故事,卻從沒想過,對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黑霧將謝問湮沒的那一瞬,聞時猛地轉過頭來:“把陣停了!”他嗓音啞得厲害,是卜寧從沒聽過的語氣。說完他便闖進了霧里。最后轉身的瞬間,卜寧看到他緊抿著唇,眼里一片血色。“哥!”夏樵掙扎著驚呼一聲,下意識就要往里跟,被卜寧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別跟著瘋!”卜寧難得說話這樣沉聲。夏樵還沒完全靠近那團黑霧,就已經難受得猶如千刀萬剮、萬蟻噬心了。他被那種驟然的劇痛弄得跪地當場,然后蜷了起來。卜寧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還借著周煦的身體,這一世沒修過什么,根本承受不住離黑霧這么近。僅僅一瞬間的功夫,他這殘破的靈相差點被活剮出軀殼,只得剎住步子。而黑霧里的兩個人是什么感受,他簡直無法想象……聞時一進黑霧就抬起了手。黑霧往一個人身上涌聚的時候,實在太濃稠了,濃到聞時什么也看不見。他閉著眼,十根手指所有傀線全部直竄出去,帶著萬箭齊發的氣勢,卻在觸到謝問的瞬間變得柔軟起來。那些傀線跟他靈神高度相合,幾乎是他意識的反應。它們僵了一瞬,接著細細密密地纏上了謝問的身體,像一張頃刻織就的網,把那個人整個籠在其中。聞時幾乎將所有靈神都灌注在了那些傀線上,以至于那些黑霧朝謝問奔涌的時候,被細密交錯的線強行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