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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過湊巧,明明天光大盛,月亮已經不知什么時候悄悄地掛在了樹梢,如同神明都在眷顧愛侶,從前種種都算做從前,月光也能綻在花蕊里,讓山野親吻它眼眉。有人單向奔赴的愛終于走到盡頭,會有一個人來嘗他的苦,替他收起所有難堪過往,在這樣春光明媚的日子里一步陪他跨出去,從今以后,再不回頭。有點晚嗎?但沒關系,愛經年已久,從未中斷。番外舊事一切都塵埃落定后的不久,盛渺越瞞著郁野,自己去了盛信鷗的墓前。盛氏前掌權人,威風赫赫的盛老先生,此時就安靜地睡在這里,想來人死成灰,管你生前多么富貴,總是要公平地化作差不多相似的一小捧灰白,不見天日,留還茍活在世上的人去想再也得不到答案的秘密;盛信鷗精明一世,大約早就料到了這茬,死了也要讓盛渺越記得他一樁,可盛渺越已經沒力氣去有任何感情波動了,他在墓碑前疲倦地闔上眼睛,半晌,累極了似的輕聲說:“你別指望我原諒你?!?/br>墓園在郊區,地方空曠,零零散散地落著碑石,能有資格葬在這里的人全都非富即貴,盛信鷗的墓在最深處,此刻約莫是剛下過雨,土地泥濘,泛著草腥味,盛渺越俯身,蹭了一下石板上潮濕的水跡,有一搭沒一搭地捻著,自盛信鷗去世之后,他還從未單獨來看過一眼,父子情誼中斷,令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一句話冷了好半天,思索一下才繼續說:“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多說幾句?!?/br>他交接公事似的冷淡;“最近過得挺不錯,可能是因為你死了吧。盛氏也很好,你給郁野的東西用上了,反正現在沒人,就勉強承認一下,你的確是適合經商的人,夠心狠手辣也夠未雨綢繆?!?/br>提到郁野,盛渺越的神色顯而易見地松動,但片刻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眉頭又皺起來,“但是有一件事你做錯了?!?/br>當初郁野經重重關卡和盛信鷗刻意的放縱之下,闖到對方面前,懷著一腔無從安放的感情,想靠近,卻被一紙合同束縛住,這些話郁野平時并不會提,但并不妨礙盛渺越知曉,盛信鷗天生就是這樣的人,口頭交易一概不信,再濃重熾熱的感情都像是表演,不吃這一套,正如他教給郁野的那樣:冷冰冰的東西雖然無情,但關鍵時刻卻能救命。盛渺越一方面覺得這樣荒唐,造就了他們毫無浪漫可言的重逢;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慶幸還好有這樣一紙牽絆,否則單憑郁野,沒有盛信鷗的暗中扶持cao作,世界這么大,可能就真的走散了。感情一向復雜,盛渺越又格外地不坦誠,他想了想,還是說:“你做了很多,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做,是贖罪也好人之將死心軟也罷,死都死了,我不再探究;不過我想告訴你——”“你和母親沒有愛可言,生下一個我也并沒有能夠在健全完美的關系里長大,我繼承你的冷血暴躁多疑猜忌,我和你流著相同的血脈,但是我不會變成你?!?/br>“愛不能被任何東西衡量,你盡管嫉妒我,妻離子散是你,有人在愛我?!?/br>“而恰巧我也非常愛他?!?/br>身后驟然響起腳步聲,驚起幾只鳥雀,盛渺越回頭,發現是郁野從小路盡頭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在盛信鷗墓碑前也慢慢地蹲下來,放下一束還沾著露水的花,盛渺越問他:“沒告訴你,怎么還是來了?”“我猜到了呀,你還能去哪里?!?/br>郁野眉眼是柔軟的,不似盛渺越那樣別扭,坦坦蕩蕩地向墓碑點頭致意,而后在心里輕輕說:“我會陪著他?!?/br>直到我老去,頭發花白,腺體衰竭,我依然會愛他,這是我世界里高于一切的法則。“想什么呢?”“沒想什么,你說完了?那我們就回家?!?/br>“……我跟他才沒什么好說的?!?/br>兩人相攜走過泥濘的小道,盛渺越最后看了一次天際,在心里輕輕念了句:父親。像是把仇與怨做了了結。不會再來了。回家的路上又下起茫茫小雨,盛渺越來時自己開了輛不起眼的車,郁野便叫司機自己回去,車速放很慢,權當來郊區踏了次青,車內安靜,兩個人也并不怎么說話,好半天,郁野望著窗外,突然沒頭沒尾地道:“剛畢業那會兒,我們也經常在這樣的天氣出來玩?!?/br>“……嗯?!?/br>后來就不必再說,愛人分道揚鑣,惡人遠走,真相被埋沒,時隔多年才重見天日。郁野還是看著窗外,輕聲道:“那些照片你知道怎么來的了吧?!?/br>“魚魚,過去不必再提?!?/br>“今天氣氛好,我想說,有些事情不說出來我憋得難受?!庇粢芭ゎ^看盛渺越的側臉,“當時看見你和另外一個不知名的alpha在門口親密,不知道該怎么說,又被林奇下了藥,才拍了那些照片?!?/br>“哪個alpha?”盛渺越這次真的摸不著頭腦了,只能趁著紅燈的間隙里看郁野,放慢語速,“我記不起來了,是誰?”郁野還是定定地盯著他看,半晌,忽然笑起來,“沒有誰,忘記了。我也沒查過,大概是哪個無關緊要的人?!?/br>年輕時觸碰一下都不敢的傷口,撕咬著愛恨露出淋漓血rou,也倔強地不肯說,而如今千帆過去,竟然變成了一個模糊不清的人物,連輪廓都記不起。年輕真好,愛和恨都有力氣,而現在只想細水長流,祈禱轟烈的熱鬧的都別再有,余生也如這茫茫細雨,唇舌交纏時透出潤澤就足夠。“……我會去查一查?!?/br>“不用了,我都說忘記了嘛。忘了就是忘了,剛才說的我也全忘了,以后都不要再提好不好?”“……好?!?/br>低調卻昂貴的車被停在一邊,郁野不撐傘地站在外面,很快全身都潮濕,他抹了一把頭發,露出光潔額頭,向車內完好的盛渺越發出邀請,“和我私奔吧?!?/br>“私奔去哪里?”那地方可就多了——去三十公里外的荒地,去看褪色的沙灘,用腳印踩出給你的一封情書,傍晚沉入海底,扔掉全世界相愛。等到我們在衰老了,但是還是要對浪漫說一句“久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