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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了、冷卻了。明明剛才他的手摁上來的時候,掌心是溫熱的。唐蘅又退一步,說:“我走了?!彼穆曇粲州p又低,幾乎被此起彼伏的江聲掩蓋。李月馳還是那么平靜:“今天謝謝你們?!?/br>不是“你”,只是“你們”。唐蘅轉身欲跑,李月馳又說:“那個調研你不用來了,會加上你的名字的?!?/br>唐蘅背對他,身體又僵了一下。當唐蘅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出租車上。車開出很遠了,隔著車窗,還能隱約看見熠熠生輝的長江大橋。唐蘅只望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他恍惚地想著自己和李月馳的關系怎么就成了這樣?他承認他后悔了,就算做不成戀人,哪怕做朋友做同學也可以,只要他還能看見他。但是現在什么都沒得做了。從小到大,從沒一個人像李月馳這樣對他——為了撇清和他的關系,李月馳,一個直男,甚至吻了他。這像什么?像打發叫花子,好菜好飯招待一頓,然后說,你不要再來我這乞討了,多的沒有了。最要命的是唐蘅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他沒有對他出柜,沒有對他表白,連他的手都沒碰過。他只是想借他一筆錢,讓他不用再挨打。原來在這個世界上,對一個人好,也會成為罪過嗎?出租車停下,啟動,轉彎,駛上橫跨長江的武漢大道。夜色中看不見江水,只能看見貨輪的點點燈火。唐蘅不知道李月馳去了哪里,也許是回醫院了?他知道在此之后,他大概不會再見到李月馳了,其實他們才認識了不到十天,那些時間像武漢霧濛濛的月光一樣,散落在漆黑的江面上,都成了碎片。唐蘅捂著胃,額頭滲出些汗珠。他對司機說:“師傅,停車?!?/br>“你怎么了?”司機立刻緊張起來,“是不是喝多了?”“沒,但我……”暈車的毛病犯了。“你等等啊,前面就能停了!”唐蘅不說話,緊緊按住自己的胃。平時出門他都盡量坐地鐵,或者貼了暈車貼再打車,而今天原本可以坐2號線回漢大,但是太晚了,地鐵已經停運了。出租車總算停下,唐蘅擰開車門沖出去,蹲在草叢邊干嘔。胃里翻江倒海,偏偏又吐不出來,生理性眼淚涌出來糊了滿臉,別提有多狼狽。司機等了一會兒,走過來關切地問:“沒事吧?要不要我把你送醫院去?”唐蘅啞聲說:“沒事,”最終也沒吐出來,唐蘅掏出錢包,“就到這吧,我走回去?!?/br>“???”司機說,“那還遠得很嘞?!?/br>唐蘅搖頭,示意不要緊。這一晚,唐蘅從岳家嘴走回了漢陽大學,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看著路上的車越來越少,店鋪都打烊了,唯獨剩下24小時便利店亮著燈。他在一家7-11買了礦泉水,喝一半,剩下一半澆在臉上,T恤被淋濕了。繼續走,腳上磨出血泡,一身大汗,T恤濕透了。到家時手機電量早已耗盡,唐蘅看都不看,精疲力竭地撲在沙發上,沉沉睡去。也許是太累了,他什么夢都沒有做。一覺睡到陽光明媚的下午,唐蘅被保姆的開門聲吵醒。他摁了摁手機,沒反應,才想起來還沒充電。“王阿姨,”唐蘅皺眉,“幾點了?”“四點多啦!”王阿姨連忙接了杯水遞給唐蘅,“怎么搞的嘛,嗓子啞成這樣,上火了?”“可能是吧……”嗓子確實沙啞得厲害,不只是嗓子,整個人都鈍鈍的。“我給你熬點綠豆粥?解暑去火的?!?/br>“好,謝謝您?!?/br>“你這孩子,三天兩頭在外面吃,能不上火嘛,”王阿姨一邊收拾房間一邊說,“今晚就在家吃吧,阿姨給你做好吃的,啊?!?/br>唐蘅起身去衛生間沖了個澡,他把水溫調得很低,整個人清爽許多。王阿姨已經把房間收拾干凈了,此時正在廚房準備晚飯。唐蘅把手機開機,立刻收到一連串消息。有同班同學的,問他過幾天去不去長沙旅游;有玩樂隊認識的朋友,邀他去看他們的專場演出;當然消息最多的是安蕓和蔣亞,這兩人約好似的,從中午開始,一個短信轟炸,一個電話轟炸。唐蘅撥了蔣亞的號碼:“怎么了?”“cao,你還活著??!”蔣亞罵道,“我倆就差報警了!”“滾吧,你還有空管我?”“這話說的,咱是那種見色忘友的人么,”蔣亞曖昧一笑,緊接著又問,“你嗓子啞了?”“嗯,”唐蘅說,“吹空調吹得?!?/br>“我靠你不是吧,”安蕓的聲音傳過來,“明天晚上有演出??!”“……能不能改成后天?”“后天周一!”“周一不行?”“倒也可以,但你不是要和小沁他們走訪嗎?”唐蘅沉默兩秒,低聲說:“我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br>“???”安蕓愣道,“為什么?”“不想去了?!?/br>“那……唐老師同意???”“再說吧,”唐蘅有些煩躁地轉移話題,“你倆今晚有安排嗎?”蔣亞說:“這不等您指示呢?!?/br>“來我家吃飯吧,吃完看電影,斗地主也可以?!?/br>“沒問題!”蔣亞歡呼,“我想死王阿姨的粉蒸rou了!”不是一路人那天之后,唐蘅刪掉了李月馳的手機號碼,也不再去參加大伯的項目,再沒見過李月馳。生活驟然撥回到認識李月馳之前的狀態——不知道為什么,唐蘅覺得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得令他感到陌生。進入八月,暑假還剩整整一個月,武漢的夏天仿佛沒有盡頭。唐蘅考了一次托福,成績足夠他申請所有理想的學校,留學的計劃算是又進一步。這之后他徹底閑下來,天氣太熱,他只在傍晚時出門,要么去排練,要么去演出,要么和蔣亞安蕓坐在livehouse或酒吧里聽歌。唐蘅又見過幾次田小沁,他不知道李月馳是怎么向她解釋的,總之兩人見面時,田小沁并沒有問過“你怎么不來走訪了”之類的問題,她總是那樣溫溫柔柔的,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也許對她來說,的確算不上“發生”了什么。也許對李月馳來說,同樣如此。八月初的一個夏夜,他們三個又和田小沁在一起吃飯,照舊是大排檔:小龍蝦,熱干面,炒花甲,和一盤一盤的燒烤。四人都吃得汗津津的,一半因為熱,一半因為辣。桌上的飲料喝完了,安蕓自告奮勇去買新的,蔣亞假惺惺地說:“這種事哪能讓女孩子去啊,我來我來!”屁股卻牢牢粘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安蕓在田小沁面前總是格外勤快,便也配合道:“還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