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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總抱出莫名其妙的東西。“豐雪!”他應該再走遠些去叫司機,可他舍不得離開,豐宅這樣古怪,他走了也許會再也尋不見他。天遙地遠、山重水復也熬過了,總不至于在小小的定原把人丟了。不甘心、不甘愿。“豐雪!”尖利的風聲把他的呼喊帶走,沒人應他,凋敝的木門木窗“吱吱呀呀”,不知道是在哪個無人的院落里寂寥開合。“豐雪!”他又走回豐宅了,大門外正躺著一條軟綿綿的軀體。疾步跑過去,想把人抱起來。這是豐雪、豐雪、豐雪!要把他帶回家、帶回家、帶回家!本來紋絲不動的鐵門“當”的一聲洞開,杜少審好不容易抱起了人,卻感覺背心一涼,像是被人推了一下,竟踉踉蹌蹌的朝門內栽去!“不!我不進去!”風聲更大了,壓住了他的怒吼。此時豐雪的眼皮微微抖動,從一個漫長的、疲倦的夢里幽幽轉醒。“豐雪…”杜少審驚喜地想和他說話,可話一出口,卻換成了另一個腔調。“阿雪,你回來了…”“阿雪,你回來了?!?/br>“阿雪,你回來了!”“阿雪,你回來了??!”風從四面八方涌來,把一句話兜兜轉轉地無限放大,像天與地在一同怒吼。整個豐宅都在吼。呼喚著豐雪的名字,召喚他,等待他的歸來。沒人能進入豐宅,除非豐雪回來。是誰在等他?“?。。?!”豐雪看了一眼杜少審,失聲尖叫,瞳孔瘋狂顫動,像是容納不下極度的驚懼。杜少審意識到自己在用豐因的聲音說話。等他回來干什么?豐雪掙脫了他,向鐵門外爬,門洞是空的,然而門外漆黑一片。杜少審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他看見自己伸手向豐雪的腳腕處抓去。豐雪在哭。“別碰我!別碰我!”他說。“哥哥!哥哥!”那腳腕細得易碎易折,豐因的聲音從自己的喉嚨中再次響起,“阿雪,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親近那個賤人?”“永遠和哥哥在一起不好嗎?”豐雪的身體被他扯回來,雙手按在他的脖頸之下。豐因在等他回來,要殺了他。“我沒有、我和傅柳姜什么都沒有!”豐雪的嗓子好容易養好,驚懼之下又給叫壞了,用氣聲磕磕絆絆地辯解,顯然嚇得已經有些元神出竅。永遠水汪汪的甜蜜的眼睛失了神,從前豐因把他拆碎過一次,他逃到天邊去,假裝無事發生地偷偷愈合??蛇€沒等他長好,就又要被撕碎了。為什么?哥哥為什么這么對他?“哥哥、哥哥,疼…好疼…救我…救救我…嗚…”無人可以呼救,一直以來,替他抵擋一切傷害的人就是豐因。豐因來傷害他,就像一個人的天塌了。沒救了。這世界上的噩夢有很多種,豐因帶給他的,是怎么都醒不過來的那一種。杜少審急得發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手施力逐漸加重。鼻下與眼角溫熱,“滴答”、“滴答”,落在豐雪的下頜上兩滴鮮血。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大概也在流血了,他在與一只名為“豐因”的惡鬼爭奪身體的控制權。“活著、你…斗不過…我…”他的聲音回來了。“死了你也別想斗得過我!”“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血,染紅了豐雪的半邊臉。力道卸了,無處不在的風聲也戛然而止。豐因存在的痕跡轉眼消失殆盡,杜少審大喘著氣,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場荒唐可怖的夢。抱起豐雪,終于離開了豐宅。不過他此時并不知道,他帶走的不僅僅是豐雪。第14章第五張:舊恨春江流不盡(上)“嘶!”沒留神又被茶碗燙了一下,杜少審有些惱火地把茶盞放回桌上,“這幾天怎么回事?不是說了別上這么熱的茶???立夏、立夏,都夏天了,誰喝熱茶?”丫鬟上前小心翼翼地把茶碗收了,用手心輕輕去摸,明明一點都不燙,最多是有些溫熱,抬眼狐疑地朝杜少審一看,也不敢多說。再送上來的茶,干脆在碗底鋪了一層碎冰,這才不抱怨了。經了一遭鬼上身,杜少審也疑心自己會不會落下什么毛病,但回來以后該吃吃該喝喝,仿佛并沒有什么異常,也就把心放下。豐雪回了一趟豐宅后和自己的關系大有好轉,他得趁熱打鐵,也沒功夫想別的。三天里有兩天是朝豐雪院子里湊,天好的時候,豐雪就坐在院子里畫畫。“悶不悶?想出去玩嗎?蕩霞山下有東琉人建的休閑山莊,還有賽馬場,喜歡的話,帶你去瞧瞧?!?/br>豐雪搖頭。前幾天新理了發,蓋過后頸的發茬兒都被剪掉,一段頸子新雪似的藏在弧形的半領里。從豐宅回來以后,就喜歡穿長衫,不再穿西裝馬甲。杜少審叫人給他新做的幾身衣裳,他都自發地穿,像又回到了過去的某個時候。看著他這樣安靜,杜少審的手又癢,指頭勾了勾腦后的幾縷發絲還不夠,還要沿著弧線滑到那段新雪里。雪不涼,是他的手涼,豐雪被冰了一下,縮了縮脖子。“涼!”沒拿畫筆的那只手把他的手握住了隔開。杜少審心神一蕩,悄悄把腦袋靠過去,只差一絲就搭上豐雪的肩膀,“在畫什么呢?”沒成型的畫都叫人看不懂。“家?!必S雪的語氣立刻低沉下來。杜少審知道他是在說豐宅。那晚夜里沒看清,豐雪心中的家,大約還和從前一樣。“我過陣子叫人把這個宅子重新修過,再弄得和以前的豐家一樣,好不好?”豐雪的家沒了,他決心給他一個新的。“不用那么麻煩?!必S雪回頭看他,沒留神他靠得這么近,也有些故意的成分,杜少審在他回頭的時候又往上貼。兩個人唇齒相接。豐雪朝后躲,沒躲開,后腦勺被杜少審相當自然地扶住,他能感覺到杜少審的手很涼,唇也很涼,整個身子的體溫都偏低,恰好適宜夏季消暑。“怎么不閉眼睛?”杜少審親完了給他擦嘴,看著豐雪清澈的瞳孔便又想親上去。“來,閉眼?!闭业搅私杩谟仲N上去,“你不閉,我就親到你閉上為止?!?/br>豐雪連忙把眼皮合上。這次反倒是杜少審偷偷把眼睛睜開,微微瞇著,一寸一寸啃咬豐雪柔嫩的嘴唇。院子里光線正好,好到讓他看得清豐雪的每一根睫毛。這樣貼近的凝視就像做夢一樣,夢里才有,他也偷看過豐雪做夢。沒想到世上竟然真有美夢成真的好事。他的神經向來粗糙,從前被豐因羞辱責打時也未曾痛哭過,吻著豐雪,卻忽然想要落淚。分開之后,豐雪有點愣,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