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薛樅的姿態過于坦蕩，黎江越都要忍不住想岔了路。

“一起去喝個咖啡？”黎江越看了看時間，放棄了吃飯的打算。

“我要回去了?！毖阂豢诨亟^。

黎江越接下來的話都被他哽住，要送送薛樅的提議也再次被拒絕，只好很有風度地與薛樅道別。

薛樅離開沒多久，黎江越就聽到了微信的提示音。

薛樅的頭像在列表的第一個，顯然是剛發了消息。黎江越點進去，他本以為薛樅的頭像是純黑的，看到大圖才發現是空曠夜色里一輪模糊又暗淡的的月亮，不注意看就會忽視了。這倒是沒什么新意。他順便看了眼朋友圈，空空蕩蕩的，什么也沒發過。

回到聊天的界面，才看到兩條提示。

【微信轉賬】￥20000

備注：手機

【微信轉賬】￥50000

備注：給黎問。

黎江越疑惑地打字：“這是？”

“收一下?！蹦沁吅芸旎貜?。

黎江越瞟了眼備注，把第二筆收了，估摸著二人間有什么齟齬，也不多問：“我幫你轉給他?！?/br>
“還有你的?！?/br>
“多了。只碎了鋼化膜而已?！?/br>
“換個手機?！毖夯貜偷?，或許怕黎江越拒絕，很快又發過來一條，“就當請你吃飯?！?/br>
黎江越見他執拗，只好收了，想著以后找其他機會補給他，最后回了一句“行”，遺憾的是，并沒能發送成功。

他被薛樅秒刪了。

黎江越這才明白薛樅與他交換聯系方式的目的，分明是一絲綺念也無，果然和初見的時候一樣冥頑不靈。

沒滋沒味地猛飲了一大口茶，黎江越心里莫名憋屈，說不出地如鯁在喉。

第十九章

薛樅在外頭隨便吃了些東西，回家后徑直去了浴室，捧著冷水洗了把臉，抬頭時，對上鏡子里面無表情的自己，呼吸都頓了一下。

他早早地躺回床上，掏出手機給黎江越轉賬，邊等回復，邊望著天花板發呆。

其實畢業之后，他回學校找過黎問?？墒钱斈昴莻€因為相貌出眾而人盡皆知的物理系活動景觀，卻像是無跡可尋一樣。薛樅打聽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兩人的交集，說來也平常，更是只有薛樅單方面記在了心上。

那時剛上大一，比高中時的花銷多出不少。薛樅早已斷了和沈易的聯系，還存著錢準備將房子買回來，經濟上就相當拮據。但他成績優異，打工之余，也有大大小小的獎學金可以拿，勉強能存下些錢來。

壞就壞在他的雙腿。

大一的學生，也做不了專業相關的工作，本就只能打打零工，還因為殘疾被很多工作拒之門外。他最后還是掛靠了一個輔導機構，沒課的時候去教教學生，但生源不太穩定，來去一趟，也要花費許多精力。

臨近期末，正是學生最多的時候，薛樅沒法給自己放假。為了配合他們的時間，薛樅回去宿舍得愈晚。誰知自己的考試進行到一半，竟然疲憊得睡了過去。成績出來，雖然還是排在本系的前面，卻被另一個人比了下去。

這個人就是黎問。

黎問與他不同專業，但這回的獎學金又偏偏是幾個系混在一起，按加權的分數來評選。

薛樅被輔導員叫去辦公室的時候，看見一個高挑的背影，正是黎問。

黎問聽見腳步聲，興致缺缺地轉過頭來。

他戴了一頂鴨舌帽，底下便是被戲稱為?；ǖ哪菑埬?。從薛樅的角度，只能看見這人挺秀的鼻尖和淡色的唇。

“薛樅，”輔導員見到他，忙招手道，“你過來一下，這是黎問?！?/br>
薛樅不明白黎問和他有什么關系，只好順著輔導員的話道：“你好?！?/br>
黎問站在薛樅身側，薛樅的輪椅只能到他的腰間，投下來的視線便免不了帶了些居高臨下的意思。

他好像微微愣了一下，才慢悠悠轉過身，去隔壁辦公室搬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薛樅旁邊。

“你好?！彼@才說道。

黎問說完，也不再看薛樅。幾縷碎發從他的帽檐滑落出來，他不舒服地輕輕撓了一下。

“這次的特等獎學金，”輔導員面向薛樅，“黎問說他打算讓出來?！?/br>
他知道薛樅的成績，也大致了解到一些他家里的情況，多少有點替他惋惜，哪里料到還會峰回路轉。

“為什么？”薛樅卻并不太喜歡別人讓出來的東西。況且這次失誤，也怪他自己時間安排不妥當。

黎問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聞言才轉過頭，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不需要，”黎問用手支著下巴，眼底都是困倦的水色，“而且我要退學了?！?/br>
“什么？”這話卻是輔導員問的，連他也是剛剛聽說，被這變故嚇了一跳，聲音都高了八度，“為什么？”

“因為我想退學?！崩鑶柹裆届o。

輔導員當他是敷衍，可若是黎問的父母在一旁，就會知道，他分明是認認真真地在回答——黎問的隨心所欲就是他的理由。輔導員還待再問，卻見黎問起了身。

“我今天就是來說這件事的。我要回去了?！?/br>
還沒等輔導員挽留，他當真扭頭就走。

薛樅全程沒有再說一句話，卻將這個人記得很牢。

倒不是因為黎問的名氣——雖然薛樅確實從起哄的同學那里聽說過他。

在頂尖學府里，物理系的女生相對不算多，黎問入校當天，就靠著一張驚艷的臉被四處“驚鴻一瞥”，更被瞎鬧著推崇為本系的系草兼任系花。

平心而論，黎問的容貌并不女相，只是五官過分精致，連挑剔都讓人無從下手，便只好統稱為美。

男生玩笑似的叫著“黎美人”“黎?；ā?，起初也存了些忿忿不平的嫉妒心思，可叫久了，發現他好像并不太在乎。

黎問走到哪里，都是掛著副清清淡淡的神色，有時睡眼惺忪地被攔下路來夸贊，也只是停下腳步，好脾氣地點點頭?；焓熘?，男生們又開始小黎小黎地叫得親熱，還對外吹噓他們物理系今年揚眉吐氣，勝過文科各大院系出了個?；?。

這也直接導致了黎問聲名遠播，常常有不明真相的其他系學生，慕名過來“一睹芳容”。

可令薛樅經年不忘、心里始終梗了一根刺的，還是那獎學金的事——他最終還是咬牙頂了黎問的位置。

雖然輔導員一再告訴他，程序上來看，這沒有任何問題。黎問連學籍都退了回去，就不再是本校的學生，這獎學金本就該落在薛樅的頭上。

可薛樅的羞恥感，不是源于黎問“讓出來”，而是自己竟然接受了。

別人不屑一顧的，被他撿了起來。

薛樅本來也是生活優渥的小少爺，從未為錢cao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