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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別這么說,其實我看過她以前的演出,還是當得起這個首席,聽說回去生了個孩子,形體和體力都會受影響吧?!?/br>“生孩子不也是為了穩住沈太太的地位嗎?要不就回去安心當個花瓶啊,哪來這么兩全其美的事。讓她當個b角或者伴舞也不愿意?!?/br>薛薇將更衣室的門推開,談論的人才欲蓋彌彰地終止了對話。她從前都是被團隊捧在手心的,如今卻受盡了冷待,還難以出言相駁,最終也只能裝作什么也沒聽到。舞臺燈光打在臉上,薛薇嫻熟地完成了難度系數極高的一連串技巧,卻在轉場時,一個銜接的簡單跳躍動作,落地不穩,前腳跪在了地上。觀眾愣了片刻,靜默的幾秒鐘里,傳來了小孩的驚呼:“mama,她摔跤了嗎?”清脆的童聲,卻像鞭子甩在薛薇的臉上,她幾乎都要爬不起來。觀眾席又傳來一陣掌聲,是純鼓勵性質的?;蛟S這種失誤在第二天會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笑談,可至少這一刻,他們是寬容的。但這寬容比噓聲更加讓人難堪,薛薇忍痛站起身,退回后臺。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沒有人安慰她,也沒有人嘲笑她。她幾乎是麻木地為自己補了妝,在下一次出場時鼓起勇氣。這場演出是如何結束的,薛薇已經沒有記憶了。她換下演出服,頭腦空白地向外走時,被沈易抱住,帶進了車里。正是夏天,薛薇只穿了件細肩帶的真絲裹身長裙,更勾勒得身姿曼妙。她臉上妝容未褪,睫毛如扇。沈易將玫瑰遞到她的懷里,那些艷麗的花朵將她眼中的凄迷之色都遮掩了。“你真美?!?/br>沈易轉過頭去,吻了她的側臉。薛薇低聲哭泣。她的委屈、不甘、痛苦都隱藏在這微弱而崩潰的哭腔里,卻被車廂浪漫的樂曲覆蓋住了。沈易根本沒有留意到薛薇的失誤,他本就不懂這些,只覺得薛薇今夜美得驚人。此時夜色正好,情調滿分,他環住薛薇的手,從背后將她的暗扣解開。“啪?!?/br>一直沒有說話的薛薇卻忽然回神,毫不留手地給了他一巴掌,將他狠狠推開了。沈易抬頭看她,卻見薛薇的雙眼都是恨意,那種神色讓沈易的憤怒攀上了巔峰。他強忍著沒有一巴掌扇回去,聲音微?。骸蹦氵€有什么不滿意?!?/br>薛薇卻答非所問。“你當我是什么東西?”沈易實在是煩得很了,他為薛薇做了這么多籌謀,換不到一句感謝,卻只有這冷冰冰的質問。他拉開車門,轉身走了。這就像是一個開端。此后是無休止的冷戰與譏諷。沈易連裝也懶得裝了,回家的時間變得越來越短。他要什么解語的美人沒有,在一腔愛意被毫無反饋地消耗之后,更沒心情與薛薇爭吵。薛薇也辭了舞團的位置,把全部心神投入到女兒的身上。沈易本想帶走兒子,可這兒子也是個怪物,又或許雙胞胎之間的聯系太過緊密,非得黏著他的jiejie,一旦帶走了,就不哭不鬧地絕食。薛薇不在乎兒子的去留,卻決不允許沈易帶走女兒。她以為沈易會更強硬一些,卻不料他似乎不想再耗下去,只一年回來看他們兩三次,不再提將人帶走的事。沈易是不是愛薛薇,答案似乎毫無疑問,可他更愛自己。他從一開始就看不懂薛薇視若生命的夢想,只看得見婀娜的身段,這愛就太輕忽了一些。他最終也沒有與薛薇離婚——至少讓她能有花不完的錢和無人敢輕視的地位,就像他當初承諾的那樣。似乎沒什么錯。可這世界上,偏偏有人沒資格zuoai人。也有人,沒資格做父母。中考之后的暑假,薛樅幾乎都待在家里。但空調溫度調得太低,終于不幸染上了感冒,沒多久就發展成高燒,昏昏沉沉躺在床上。jiejie早就約了宋澄,臨走前喂了退燒藥給薛樅,囑咐他有事要記得打電話,mama也罕見地出了門。薛樅睡了一整個白天,迷糊間聽到薛薇回來的響動,似乎身邊還跟了另一個人。“沈易,”薛薇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你對得起我嗎?”“……是我的失誤,沒想到周玉琪帶著沈安來找你?!?/br>“沈安?!毖本捉乐鴳{空出現的名字。沈易的歉意卻不是源于這個十多年前就存在的私生子,而只是沒管教好身邊的女人,讓她找上門來。薛薇好像站立不穩,被沈易扶了一把。“你既然找誰生孩子都可以,為什么偏要來找我……為什么啊沈易?”薛薇甩開沈易的手,“我還以為,我們之間有過感情??晌以谀阊劾?,只是一個生育工具嗎?”沈易的歉意被她這句無理的揣度澆滅,可他還是試圖耐心一點:“這個孩子,只是意外?!?/br>“那他比我們的孩子小幾歲?一歲?還是兩歲?”薛薇離他更遠,“你還真是多情得很?!?/br>沈易還是輕易能被她挑起火氣來,拿起外套,轉身就走了。他只覺得薛薇越來越令人厭煩,同從前判若兩人。“她不會影響你什么。我的東西,以后還是留給喬喬?!?/br>“誰稀罕你的錢?你逼著我生下兩個孩子的時候,怎么不想想以后還會冒出來一個,”她恨恨地說,“我才可笑,活該是個玩物?!?/br>“你要是玩物,我會將你娶進門嗎?”沈易終于拂袖而去,他越發不耐,“年紀越大,怎么還越無理取鬧?!?/br>“是啊,”薛薇像是聽到什么可笑的話一樣,她一邊笑,淚水卻從指縫里鉆出來,“沈易,我愛你一場,婚姻十六年??赡憔谷粡奈炊^我——你連一分鐘,都沒有懂過我?!?/br>沈易早已走了,只留下薛薇喃喃自語:“你害了我,毀了我……我從前,怎么會認識你呢?!?/br>這失神的模樣,就好像多年以前,那個剛生完小孩不久,病床上憔悴的怨婦。薛薇回了房間,她對著鏡子,看那張爬上了皺紋的臉。仍是很美的一張臉,就是這張臉,吸引了沈易,毀掉了她的夢想。她要的從來不是優秀,而是頂尖——是她曾經觸之可及的東西。而那些,卻再也無法實現了。她打開水龍頭,鞠了一捧水,將淚痕洗凈,又重新上妝,換上最后一次得獎時,上臺領獎的禮服。又將那雙經年未穿,褪了色卻相當干凈的舞鞋收好,從儲藏室找來演出的碟片。練功房的門第一次敞開著,主人不再嚴謹地將它關上。她擰開了煤氣閥,將所有的窗戶關死。練功房里的音響開始工作,碟片上大概沾了灰,偶爾卡頓,會帶來撕裂一般刺耳的聲響。她吞服了安眠藥,漸漸地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