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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殺到家門口了,”一雙大青衣的眼睛,看到哪兒都帶著一股勁頭,“要按我的脾氣,誰敢拎著刀來,他就別想好走!”這次會面是匡正牽頭,但收尾的是應笑儂,他給段家的反收購定下了調子,愛音要扛住,不光扛住,還要反手一刀,殺他個血濺當場。散了會,段汝汀回愛音科技,段釗回萬融臻匯,段小鈞回金融街,應笑儂下樓換了身衣服,打車去得意城,找他鄒叔。愛音集團有五個元老,鄒叔是最大的一股,應笑儂到的時候,他正在院子里拾掇一株日本來的小松,叫宮島大阪,邊修枝葉邊感慨地說:“這人哪,跟樹一個樣,甭管怎么長,得向著光,長得支楞,長得漂亮?!?/br>應笑儂聽出他話里有話:“怎么著,鄒叔,寒磣我哪?”“是夸你,”鄒叔笑了,“夸你長得好?!?/br>應笑儂確實長得好,不務正業從家里跑出去,在如意洲的臺子上支愣了起來,在煙波致爽那個富豪俱樂部里光芒四射。“不像我那混賬兒子,”鄒叔罵了一句,“屁都不是!”他兒子不成器,全愛音都知道,順著這個話頭,應笑儂試探:“既然經商不行,就多搞點錢做個信托,一輩子也衣食無憂了?!?/br>鄒叔點頭:“我是這么想的?!?/br>“那鄒叔,”應笑儂挨著他蹲下,“您老股票出手的時候,想著我點兒?”瞬間,鄒叔的臉僵了一下,很快恢復了笑容:“小鐸你什么時候對這些感興趣了?!?/br>應笑儂不經商,但敏銳寫在他的骨頭里,他嗅到了,這家伙有問題:“鄒叔?”老家伙剪著松枝,不說話。應笑儂瞇起眼:“叔,你的股票……”“小鐸,”鄒叔放下剪刀,“兒子沒本事,當爹的就得替他掙,掙錢這個事兒,情分歸情分,生意歸生意?!?/br>對,為了生意,情分可以不要,應笑儂冷起臉:“鄒叔,直說吧,股票你想賣給誰?”姓鄒的和段老爺子有情分,和應笑儂沒有,看在老段的面子上,他叫他一聲小鐸,老段不在了,什么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是喪家犬:“段鐸,你不要不自量力?!?/br>“他們是誰?”應笑儂問。鄒叔不可能回答。應笑儂又問:“他們給你開什么價碼?”這個鄒叔痛快:“三倍?!?/br>應笑儂沒料到,一個天價。“你出得起嗎?”應笑儂出不起。“你出得起,”鄒叔笑起來,“我也賣給你?!?/br>應笑儂被他這個笑激怒了:“他們要收購愛音!”“我知道,”姓鄒的是老油條,怎么可能不知道,“和我沒關系,愛音賣給誰都不姓鄒,我給你爸爸干了一輩子,也該得著點實惠?!?/br>應笑儂瞪著他,老家伙看著他長大,掐過他的臉蛋摸過他的頭,背后捅起刀來一點都不手軟,突然,他抓起地上那把剪刀。鄒叔愣了,盯著他的手,又白又細,只聽咔嚓一聲——宮島大阪,有古樸蒼勁的姿態,有綠霧層巒的枝椏,一剪子下去,頭沒了,翩翩落下地,滾到鄒叔腳邊。“恭喜發財?!睉z站起來,啪地扔下剪子。他從得意城出來,悶頭走,走出老遠,才想起給匡正打電話,只有一件事:“對方已經滲透到了愛音高層?!?/br>匡正短暫思索,直接問:“什么價位?”應笑儂懊惱:“三倍?!?/br>匡正驚訝,這么厚的錢,金融街上有這個實力的……“我再去下一家,”應笑儂不認命,“五個元老,我就不信都是狼心狗肺!”結果都是狼心狗肺,下午五點半,應笑儂最后一個電話打過來,五個有投票權的董事全軍覆沒,唯一的好消息是,有兩筆還沒有成交,其中包括鄒叔。“我們還有機會?!笨镎滤膽B崩。他已經崩了:“現在主要是錢!”股份優勢一旦失守,愛音就不姓段了,甚至“愛音”這兩個字都可能消失,那是應笑儂母親的名字,是徐愛音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回憶。匡正沒答話,掛斷電話,他在萬融臻匯待到晚上九點多,到如意洲的時候,寶綻剛下戲,唱的是,穿著明黃色的大蟒,額上還有汗,摘掉髯口握住他的手:“哥,你怎么了?”匡正的疲憊寫在臉上,回握住他,沒說話。“萬融臻匯的事?”萬融臻匯正被總行虎視眈眈,從行政到財務,話語權都不在他手上。“還是段家的事?”段家正被一雙黑手攥著,從資本市場、從董事局、從各個看不見的角落蠶食鯨吞。入行十年,第一次,匡正有了窮途末路的無力感,如果說被從m&a踢到私銀是他個人事業的一次地震,那這次來自金融街的內外夾擊則是他職業生涯的生死之門,走好了,或許闖出一片新天地,走不好,之前的成就、榮耀,都一把賠光。ondforall,diceaway(1)。“哥……”寶綻拉著他走出后臺,觀眾還沒散盡,場地還沒清,他戴著九龍冠,盔頭背面的朝天翅在微微地顫。他領匡正上樓梯,朱紅的闌干,繞過一段又一段,就像戲文里唱的: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是杜麗娘和柳夢梅要赴那云雨之約,是寶綻擺著光武帝劉秀的龍袍,引他哥去他的極樂地、溫柔鄉。戲樓三層,最里面的房間,他學著匡正辦公室的布局,也搞了個休息室,純中式的,絲綢燈、博山爐、玉山子,還有映著月光的回字花窗。寶綻打開小燈,架子床邊亮起零星的一點紅,他會唱兩句昆曲,唱得不好,晦暗不明的光線中,一把琉璃樣的嗓子:“和你把領扣松……”他摘了冠兒,把水紗卸了,背對著匡正,露出肩上那只五爪的團龍,輕輕解開玉帶,“把衣帶寬,袖稍兒搵著……”可惜匡正不懂戲,如果聽過,他就知道下面的戲詞是: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是哪處曾相見,相看儼然!他只覺得自己在做夢,做一個無法無天的夢,夢中他走向那段明黃的背影,扯開那片衣袢,水袖掩過來,雪白的,遮住他的視線,他在一團純然的混沌中莽撞著,不知怎么就到了xx,怎么就被寶綻撲在了身上,(這里少一句話),那么炙熱。“寶……寶兒!”他卷著他的頭發,試圖讓他離開,他不想寶綻學這些,怕臟了他,臟了自己最凈的那團夢。(這里少一段)寶綻向匡正爬過來,漂亮的劍眉,挑起的眼尾,一道鮮紅在眉間。(我盡力了,后頭不能有)(1)ondfo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