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桌一個人坐既寬敞又渺小，也不會覺得初秋坐在樓梯口會瑟瑟發抖。

李安，李安，李安。

第三天坐在樓梯口的時候，葉一生已經煩躁到不行，他無法理解從心底往上翻涌的躁動和心慌了，只是單純覺得坐立難安。站著，坐著，重復幾次都不大舒服。

書上一條一條的知識點密密麻麻，才更令人心煩。這會兒正是午休，樓梯間什么人都沒有，葉一生把手里的書狠狠摔向對面的墻壁上，然后把臉埋在腿上。

似乎是這一下得到了宣泄，他竟然冷靜了下來，冷靜下來之后，葉一生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眶也如是，視線一點一點模糊，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角。

“嗒，嗒，嗒”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樓梯間，大約可以判斷那人剛走上一樓的半層。

葉一生一點都不好奇是誰，他用手抹著眼淚，可怎樣也控制不住，如決堤一般外涌。

二層，三層。

葉一生干脆打算不抬頭，其實怎樣都好，沒人會在意他，沒人的目光會停留在他身上，所以怎樣都好。

四層的半層，那人卻停下了，腳步聲戛然而止，那人的聲音宛若天籟:

“幾天不見脾氣怎么這么大了?都會扔書了?！?/br>
葉一生猛然抬頭，他紅腫的眼就直直落在李安的眼里。李安彎腰撿起書，走上來，捧著他的臉:“哭什么呢?！?/br>
葉一生那雙干凈清澈的眼蒙上了一層水霧，你甚至能看清，他眼里水霧反著光顫抖。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有些遲疑，也許他本想說些別的，可張嘴的一刻就只想喊一喊對方的名字，他喊:

“李安?！?/br>
葉一生這幅慘兮兮的樣子讓李安心里一抽，他把葉一生摟在懷里，輕柔地在他耳邊嘆息:“乖，我在呢?！?/br>
懷里的人還在嗚咽，李安多日的掙扎早已經塵埃落定。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天生是光明，總有人天生是黑暗，總有人身處光明，也總有人身處黑暗，總有天生的光明熄滅于黑暗，也總有天生的黑暗黯淡了光明。身處黑暗的人向往著光明，身處光明的人向往著黑暗。

我喜歡你，如同最簡單的光明對于黑暗的吸引。

可是一生，你知道嗎，你身處黑暗，可你的確是在天堂。我身處光明，可我卻是在地獄。

我們之間隔著的是光與暗，晝與夜的距離。

如果你不能拉我進天堂，我們也許會一起墮入地獄，掙扎于無盡的深淵。

第八章

葉一生被李安抱在懷里，哭的時候還沒覺得怎么樣，等哭夠了就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有多尷尬。他的手還捏著李安的衣角，一時間繼續捏著也不是，放開也不是。

他心里其實還是亂糟糟的，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這種感覺是喜歡嗎，是喜歡吧。那李安呢，李安也是喜歡他的吧，可如果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又怎么辦。

一連串的問題在葉一生腦子里盤桓，聽著李安的心跳聲，他只覺得自己腦子里嗡嗡作響。

李安聽著懷里的人沒了聲響，可是也沒什么動作，他就沒動，還是那么抱著葉一生。葉一生一直是坐著，他就只能保持著屈膝，雖然腿已經有些酸了，李安還是沒敢動。

也不想動，他縱容葉一生賴在他懷里，如同他貪戀著葉一生。

貪戀，真的是很奢侈，于他來說。

好一會兒葉一生才把頭抬起來，水潤的眼直勾勾地盯著李安。

你去哪兒了。

話到嘴邊，卻又被葉一生咽了回去，這話撒嬌的意味太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怎么了？”李安見他這幅想說什么又不開口的樣子，連忙問到。

葉一生只是搖了搖頭。

“怎么哭成這樣的，這兩天有誰欺負你了？”李安掏出紙巾給他擦了擦臉，這哭得跟小花貓似的。

“沒有，”葉一生咬了咬唇，“就是……”

李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在他身邊坐下，捏了捏他的臉:“想我了？”

“沒…沒有！”葉一生被他這句話勾的心跳大亂，像只受驚的小獸般往后躲。

“你想什么都寫臉上了?！崩畎踩炭〔唤?，邊笑著邊從他包里掏著東西，“對了，給你帶了點吃的?！?/br>
說著從包里掏出個紙包來，里面包著嫩黃色的糕點。

“豌豆黃？”

“是啊，我去地安門買的，”李安拿起一塊送到葉一生嘴邊，“嘗嘗?！?/br>
眼見著葉一生伸手來接，李安嘴角含笑，一手握著他手腕:“張嘴?！?/br>
……

葉一生只覺得耳根發燙，眼神開始躲躲閃閃，不敢看對面的人，張嘴咬了一小口。糕點的甜味化在口中，總讓人覺得甜到了心里。

“還害羞呢，”李安用手指揩去他嘴角的殘渣，“剛才誰賴在我懷里不起來的？”

葉一生默默地瞪了他一眼，不過一點怒意都沒有，反而更多的是羞赧。

第二天就是運動會，下午的時候班里就張貼了時間表以及各自的項目。本來李安也沒什么興趣看，哪知道體委剛把表貼好，身邊的葉一生明顯就沉默了一會兒。

李安再仔細看過去，才察覺到葉一生異常的原因。

葉一生體弱，總不會自己犯傻去報這種項目。

體委就坐他斜后方，說起來平時也跟他混的不錯，不過李安火一上來也不顧及誰是誰，伸腿就踹在對方桌子上:“三千米你給葉一生報的？”

體委咽了咽口水，他估摸著葉一生是不敢說出真相，竟然壯著膽子回道:“那是他自己報的?！?/br>
“是嗎？”李安挑挑眉，忽然笑了，“我也不知道你們腦子都怎么想的，總之，我最后說一遍，誰再跟葉一生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br>
“至于你，”李安的視線重新落回體委身上，“三千米的事情你自己解決，葉一生不會參加?！?/br>
李安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但讓人覺得比他發火罵人的時候更可怕，他拉起葉一生:“出來?！?/br>
語氣里不容拒絕。

倆人一直到了水房才站住腳，這里人少，李安也繃不住他的平靜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覺得……不是什么大事兒?！比~一生這會兒有點害怕李安，聲音也是支支吾吾的。

“不是大事兒？”李安的爆發簡直是沒有一點征兆，“還他媽不是大事兒，葉一生，你就讓他們這么欺負你連個聲都不吭的？”

葉一生，到底什么對于你來說才是大事，欺負你你可以忍，我們把你當做一場游戲你也什么話都不說。你真的知道我當初為什么接近你嗎，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嗎。

李安被他氣的眼前都有點發暗，葉一生被他吼得一哆嗦，聲音委委屈屈的:“反正，我也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