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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里翻涌至岸,他想起高桐。他想假使能夠再聽到高桐叫自己的名字,怎樣的情緒都沒所謂,平淡無奇的也好,熾烈澎湃的也好,他想會不會有這樣一天。泛黃書頁一張張翻過,最終卻未能定格到哪里。此刻思緒全無,他只是覺得這時候的高桐的樣子比任何時候都要端莊漂亮。“……放開他?!彼K于喑啞著嗓子說著,示意那些人放開高桐。他躬身打算拉住青年手腕,雙目對視時,心下又是一怔。哭了?那些同學見柏修文過來了才稍微收了勁兒,哪知高桐掙扎的力量突然變大——誰也沒想到他這么瘦弱的身板能夠直接掙脫束縛,只見他費力爬起來,還搖搖晃晃著,卻對著眼前人便是一拳!柏修文悶哼了一聲,側過頭去。這一拳直沖臉打,力道仿佛有千斤重,似載了無盡的恨意。青年這時的呼吸聲與野獸一般無二,他羽絨服的帽子都因剛才的動作挒到一邊。他似笑似哭地環視這房間里的眾人,驚覺這場面和他夢中場景一般無二,每個人的臉上都壓抑著一片黑云,烏泱糟亂、混沌猙獰,人人皆是惡鬼。這是他人生中最接近‘夢想成真’的時刻。在所有人都尚未反應過來時,他直沖門口脫逃而去!這時一個侍應生正端著盤子推門而入,兩人迎面相撞,對方一個不穩,盤子上的東西盡數落在地上——是冰塊。冰碎迸濺、滴溜當啷,那清脆、歡快又急促的破碎聲仿若演奏著一首明亮歡欣的進行曲。剎那間所有動作被一幀幀定格,只留眾人錯愕的臉龐。高桐說了一句抱歉,奪門而出。有人想要去追高桐,哪知一直沉默的柏修文終于開了口:“不用了?!?/br>他沒解釋什么,頭發還往下滴著酒,一側臉頰紅腫,衣衫也濕了大半,穿上大衣推開了門。“柏哥,你酒還沒擦凈,小心著涼——”柏修文擺了擺手,江唱晚止住了嘴,卻仍舊欲言又止地蹙眉望著他。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又再合上。又聽張元龍在后面吼了一聲:“柏哥,我誠心的??!”之后又重歸靜謐。……酒店門口停了不少出租車,高桐隨便跳上一輛,閉緊車門:“……去X縣人民醫院,麻煩師傅快一點!”他像是在逃亡。司機在后視鏡里打量了一圈兒才道:“小伙子,我今天就接市里的單子,媳婦兒孩子在家包餃子等我回去呢,這……”高桐看了一眼酒店大門,焦灼道:“那您拉我去X縣往返大巴那塊兒吧,行嗎?”隨后又補了一句:“我真的很著急,麻煩您了?!?/br>“行吧?!彼緳C腳踩油門,車子飛速躥了出去。在車子駛離酒店拐角的地方,他從倒車鏡里看見了柏修文。那人并沒追過來,只是靜靜站在酒店門口盯過來。陰冷的風呼嚎著,吹得他衣角翩飛,那人便佇立在門口,高大頎長的身軀被燈火拉出一道影子。明明是該看不清他的面容的,可高桐卻倏地起了一層冷汗,似乎窺見那雙清冷到毫無情緒起伏的瞳眸穿過了玻璃窗,冷冷地監控著自己。他知道自己在這輛車里,高桐心驚rou跳地想,或許還會記住這個車的車牌號,再輕描淡寫地用各種手段威脅他。他興許不夠了解柏修文,但卻足夠了解‘白先生’。車子沒多久便到了站點,高桐道了謝后下車,趕忙跑到前臺那邊兒去買票。售票員正頗不耐煩地跟人打電話,見來人后懨懨道:“X縣、J縣晚班車已經沒有了啊,小哥你去哪兒的?”高桐一怔:“啊,我要去X縣……我記得到十點半還有車???怎么會沒有了?”售票員說:“這不都得過年嘛,道又不好,司機也不樂意開?!?/br>高桐不知說什么,又問:“…真的沒有了嗎?”“沒有了,騙您干啥?!笔燮眴T打了個哈欠,“我也快下班了。小哥你看看還有沒有出租車愿意拉你吧,這地方近高速,說不定有到X縣的呢?!?/br>高桐頓了頓,說了句謝謝離開了。這地界其實挺偏,開發區周圍也沒什么建筑,風大得很。沒走多一會兒周邊就全暗下來了,又靜得可怕,偶爾能聽到犬吠聲。高桐哈了幾口氣,他耳朵和膝蓋都得凍得有點僵,來回也見不著幾輛車。遠處突然響起了爆竹聲和人群喝彩聲,很是熱鬧,高桐朝聲源處看去,發現差不多就是酒店的方向。他面無表情地盯著,突然衣服兜里手機鈴聲響了。高桐拿出手機看了來電號碼,冷笑一聲直接掛掉了。他漫無目的地縮在衣服里往高速公路的方向走。大風呼呼吹過耳邊,他被埋在遼曠荒涼的黑夜里,茫茫一片望不見盡頭,也望不見星星。電話又響了起來。高桐沒看,直接就在口袋里把通話按掉了。腳底板也凍得拔涼,實在太冷了,高桐牙齒打顫地又用打車軟件叫車,可幾分鐘過去了依舊沒人接單。那人又打來了電話。高桐想了想,終是接通了。那一頭靜靜的,這一頭便也是。兩方靜謐,天地無聲。“高桐?!?/br>每次打電話都是這樣,對方先叫他的名字,永遠掌握著主動權,一副上位者的姿態。他的心總會不由得被對方這沉沉一句呼喚揪起來。高桐勉力鎮定下來,說道:“我會還你錢的?!?/br>對方頓了一頓:“你在哪里?”“……和你沒有關系?!?/br>“現在應該沒有回X縣的客車了,出租車不安全,你說個位置,我送你回醫院?!碧o了,對方低沉的嗓音似乎直穿透話筒來到了他耳邊,那感覺與數月以前網絡聊天時一樣。對方又道:“或者我給你找個房子先住下,明天再坐車回去?!?/br>高桐聽著幾乎要笑出聲來。他也想做到和對方一般,無論何時都那么冷靜淡然地講話,于是努力吸了好幾口氣,涼風灌進口腔、喉管、隨后直接進入心臟。他冷笑道:“柏修文,你玩夠了嗎?”“……我們先不談這個?!彼犚妼Ψ降暮粑?,“高桐,先解決今晚的事,好嗎?”“解決今晚的事?”高桐反問道:“哪一件?是讓陳鵬以道歉的名義在大年夜把我從醫院拉扯到同學聚會,還是你吩咐張元龍當眾羞辱我的事?”“柏修文,如果你的目的是要看看這些年我活得有多落魄難堪的話,那恭喜你成功了?!边h處行來了一輛車,明黃溫暖的車燈遙遙照過來,高桐忍不住跟著跑招手,然而那車卻停也未停地穿梭而去了。他停下。“我現在的人生和廢物根本沒什么區別,我是個垃圾。沒有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