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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領……”暗衛低聲喚著,心底極是不安。他就是個官小職卑的人,只想趕緊脫離這一攤子事。看見他這模樣,陸慜差點笑了,好像全天下都以為他們這些皇子要同室cao戈。不過——那個流落在外的兄弟,畢竟從未打過照面,有點難說。陸慜神色一凜,如果對方來意不善,他豁盡全力絕不讓對方踏入皇宮。***燕岑踩在舢板上,不知為何身體晃了一晃。幸虧輕功高及時穩住,沒有落水。“燕公子?”“無事?!?/br>肖百戶欲言又止,這一路上燕岑就像塊石雕,縮在角落里紋絲不動。武林高手不該因為久坐而血脈不通,那就只剩下一個解釋,燕岑心緒復雜無法克制,整個人都恍恍惚惚。肖百戶有些同情,可是皇族陸氏這攤子破事太出格,秉持少說少錯,不錯不會死的原則,肖百戶決定當做沒看到,反正這條船上真正拿主意的人又不是他。“宮指揮使的信比我們早一日到太京,這邊應該做好了安排?!?/br>肖百戶陪著笑臉,沖著后面走出船艙的人招呼,“孟國師,墨大夫,這邊請孟戚背著手,慢悠悠地說:“到了太京,這稱呼還是罷了,否則叫人聽去,還以為我是陸忈從何處深山老林請來裝神弄鬼的騙子?!?/br>肖百戶一噎。換了從前,他少不得腹誹一番,可是這番走了一趟江南,令他見識了孟戚的手段,正是心悅誠服的時候。孟戚看出了肖百戶的敬畏謹慎,眼珠一轉,刻意嘆道:“后輩不如吾輩多矣,區區小事,就束手束腳了,這還只是見著我,封侯拜相統統都沒輪上的我,若是站在靖遠侯面前,嘖,統帥幾十萬大軍橫掃天下東滅??芪鞫ú菰拿麑?,那威勢赫赫……怕是掃你一眼,你就要昏過去了!”肖百戶頭垂得更低,近乎謙卑地在前面引路,跟個店伙計似的。墨鯉無言地望向孟戚,后者微微挑眉,一臉無辜。——別裝了,薛令君都告訴他了,當年真正瞥一眼就把小官嚇昏過去的人是你!竟然推給靖遠侯,好友是這樣背黑鍋的嗎?靖遠侯躺在棺材里都要打噴嚏!孟戚眨了眨眼,幫好友吹噓,有什么問題?墨鯉:“……”肖百戶察覺到氣氛不對,疑惑地轉頭一望。孟戚在看江景,墨鯉背著藥囊踏上舢板。奇怪,總覺得發生了什么。燕岑確實渾渾噩噩,卻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是無意間知曉的一件事。“令兄病入膏肓,時日不多,你能為令兄換取一線生機?!?/br>燕岑想到那日,孟戚特意找到自己,鄭重其事所說的話。“這件事宮鈞絲毫不知,說明令兄未曾透露出去?!泵掀菘粗噌?,沉聲道,“如無意外,此事我亦可能閉口不言,只因令兄病勢沉重藥石罔效,唯一可冒險之法,是借靈氣再灌輸內力重續氣血,或可延壽三年五載。墨大夫說此法唯三代內的血親可用,血脈越近越有效,但耗損極大,若非內力絕頂是支撐不起的,只是以命換命罷了?!?/br>燕岑那時說不出話,本能地想到自己,又感到希望渺茫。仿佛是一個掌間握滿沙粒的笨拙孩童,既不敢放手,也不能用力,只預見到自己終將什么都保不住。“可這內力……不是我練出的……”元智大師臨終前給的內力深厚柔和,佛門宗法也平和中正,但燕岑自己卻深陷仇恨深淵,幾度失控,加上牽機的余毒折磨,從益州到荊州這一路上若不是有孟戚跟宮鈞時時刻刻看顧,估計會瘋癲。“你跟元智大師同出一寺,功法相通,只要閉關定心,三十日之內就能將這股內力化為己用?!泵掀蓊D了頓,加重語氣道,“我知曉你不肯這么做,是不愿承認元智大師圓寂的事實,但你沒有時間了?!?/br>雖然很殘忍,但是該說的話,不能不說。孟戚決定自己做這個惡人,不讓墨鯉開口。——反正人是他接回來的,當時墨鯉還在華縣呢!“你想要為懸川關軍卒報仇,想為寧家跟寶相寺的僧人報仇,而天授王跟圣蓮壇羅教主就在荊州,你是帶著一身沒有徹底煉化的內力跟隨我去找罪魁禍首,還是去救令兄,同時也救你自己?”燕岑渾身發抖,他想起元智大師圓寂時的眼神。一切劫濁,源世守心。元智大師希望自己活下去。仇恨重要,縱然將仇人千刀萬剮也難解悲憤,可是在那之前,活著的人更重要,錯過就再也無法追回。燕岑淚如雨下,一掌砸碎了石桌,鮮血淋漓。于是最終他沒有出現在南平郡,也沒有參與齊軍平逆,風行閣追殺圣蓮壇余孽。三十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燕岑閉關時竭力忘記一切,等他踏出房門,看到從江夏回來等候自己的孟戚墨鯉時,心底的那層惶恐又慢慢冒了出來。萬一他失敗了呢?萬一他還沒趕到太京,兄長就病逝了呢?他埋著頭趕路,什么都不說。離太京越近,心底的恐懼越深,燕岑懊悔自己當年沒有更努力地學武,懊悔沒有留在寶相寺,盡管知道這些無濟于事,可仍舊忍不住把一切歸咎于自己,尤其在看見、感受到那條多余的畸形手臂時。一出生,就“吃”了同胞兄弟,害了母親。怪物、妖孽、罪種!這樣的人,能夠救誰?又救得了誰?“燕岑?!?/br>溫文平和的聲音,將燕岑重新拉回了現世。燕岑面色蒼白,額頭滿是冷汗。墨鯉遞過去一卷醫書,手掌似乎帶著一股奇異的令人鎮定的力量,話語也是。“聽聞元智大師粗通草藥,能治頭痛腦熱的病癥,你亦該學上一些,等回到石磨山寨,也能派上用場?!?/br>對了,石磨山寨。燕岑猛地回過神,他并不是真的一無所有。手指緊緊地抓住醫書,燕岑擠出一個笑容,只是比哭還難看。“太京有上好的制針師傅,買上一副,針灸認xue跟力道要求極高,沒有三五年難以出師,但吾輩學武之人,天生就有這般優勢。只要用心肯學,不求懸壺濟世,但盡己之力,救身邊之人?!?/br>墨鯉輕輕拍著燕岑握緊醫書的手,輕聲道,“拿起手中的兵刃,任何人都能殺人,其實任何人也都能救人?!?/br>“多謝……墨大夫?!?/br>燕岑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平復心緒,就見到一騎快馬往碼頭奔來。來人氣勢洶洶,跳下馬背,大步沖官船這邊走來。有碼頭上的差役欲阻攔,那人隨手一揚,似乎拿出一面黑金令牌,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