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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湊熱鬧。屋子里只有孟戚一人,他拿著畫軸,唇邊的笑意僵住了。賞畫是樂事。也許太京有很多書畫大家,可是愿意畫春.宮,還畫得別出心裁的人少??!其實孟戚對這種圖沒有特別的喜好,只是新奇罷了。楚朝時期,太京的百姓總能見識到各種新事物,品嘗到花樣繁多的點心跟菜肴。新事物未必勝過舊有的那些,可是單單新奇這條就足夠了,只要東西足夠好,那么不到這股新奇勁兒過去是絕對不會罷休的。此時的孟戚便是這般心態。他在風行閣看到了這位錦水先生畫的扇面,又翻了幾頁話本上的繡像,正是覺得有趣的時候。雖然孟戚不擅長作畫,但他還是懂畫的。這類珍藏在皇宮里最多,孟戚見得多了。再加上昔日好友亦有擅丹青之道的,每次得了好畫都會呼朋喚友地一起品鑒。這種品鑒當然不是把畫掛出來,然后大家齊聲贊一句好就完了,得說哪兒好、如何好,以及如何下筆如何效仿,字字珠璣,這般聽多了哪還能一竅不通?錦水先生畫的這幾幅春.宮圖,不止在筆法上有獨到之處,最關鍵的是“含而不露”,極富美感。也不知是不是那書生被迫以此謀生時,心里仍有幾分放不開,陰差陽錯地造就了這些珍品。最妙地是,每張畫里遮掩藏匿人物軀體的東西都不一樣。四張扇面分別是樹下秋千、落花山谷、假托前朝皇室風流韻事的溫泉嬉水,以及同樣是宮殿的遍地幔帳。孟戚興致勃勃地展開畫軸,正是想要看看這次錦水先生用了什么東西。結果——說好的春.宮圖忽然變成了金碧山水畫。這就算了,畫得還是上云山!是上云山龍首峰以及另外五峰的輪廓!原本打算賞鑒完了,就拿到風行閣去敲詐一筆,現在還怎么去?堂堂太京龍脈拿著畫自己原身的畫,賣給煙花柳巷里印春.宮圖冊的書鋪像話嗎??孟戚神情僵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把這幅畫收起來,還是轉身去找墨鯉問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吱呀?!?/br>門被推開了,墨鯉進來時手里還拿了一碟棗泥糕。城內雖然風聲鶴唳,但是客棧的生意并沒有一落千丈。城門不開,這些人是無法離開的,加上牡丹坊那邊出了事,原本想要繼續在溫柔鄉里住著的人只能搬到客棧里來,空著的房間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還是孟戚當機立斷,熟門熟路地摸到了一處比較偏僻的客棧,又砸下銀子,這才順利地搶到了最后兩間上房。“客棧里的伙計去東市買米糧了,這是客棧里僅有的點心了?!?/br>墨鯉把棗泥糕放到桌上,對孟戚說:“沒有糖炒栗子,將就些吧?!?/br>這些棗泥糕放了一段時間,口感不好。孟戚拈起一塊,剛送到嘴里就開始皺眉。“大夫,這畫……”“哦,錦水先生說要送畫,我便挑了一幅最喜歡的?!?/br>墨鯉瞥了眼孟戚手里的畫軸,坦然地回答。孟戚下意識地望向畫軸,隨后意識到了什么,沒吃完的棗泥糕就這么擱在嘴里,腮幫子都微微鼓出來一小塊。墨鯉:“……”猝不及防看到了人形版的沙鼠。沙鼠吃炒栗子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孟戚迅速把那塊口感不好的棗泥糕咽下了肚。“咳,我只是沒有想到,錦水先生那邊也有……這樣的畫?!?/br>“他作春.宮圖是為了糊口,又不是專學這等畫技的匠人,怎么可能沒有別的畫呢?”墨鯉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一反常態,認真地跟孟戚辯駁起來。從那幾幅扇面就能看出作畫者很有功底,堪稱一絕了。孟戚心里泛酸,展開畫軸,莫名其妙地開始挑起了這幅金碧山水畫的毛病。“……這處用色太濃,有些喧賓奪主。還有這片樹木,筆法不夠剛勁。意境雖好,可是這處山間之霧,在有風的情況下,絕不是朝這個方向流散的,你看這邊是東,這邊是北。樹木這般繁茂應該是夏日,怎么會有這個方向的風呢?”墨鯉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么好。他低頭看了眼棗泥糕,索性自己吃了起來。等孟戚滔滔不絕地挑完了這幅畫上的所有毛病,發現盤子竟然空了,大夫一邊吃一邊賞畫,看表情好像把自己的話當做了耳旁風。“大夫?”“嗯?!蹦庮^都不抬,沉迷賞畫。“……”意中人看著“自己”出神,這到底是值得高興,還是需要生氣?孟戚心情復雜地將畫卷了起來——他人都在這里了,還看什么山?!“大夫當真喜歡這幅畫?其實皇宮里還珍藏著好幾幅前朝名家所作的山水畫,尤其是五百年前名士麟成先生繪的太京北望圖,引得那座城門都被后世改為了麟成門……山勢宛如云霧之間的巨龍,十分傳神?!?/br>墨鯉聽得很認真。孟戚來了精神,正要繼續說下一幅畫,卻聽墨鯉搖頭道:“那些畫雖好,卻藏于皇宮之中,你我雖然能不費吹灰之力取走,但偷盜終究不好。這幅畫就不同了,不管是用來抵價,還是繪者親手所贈,來路都很正當?!?/br>墨大夫不提這事還好,提到抵價孟戚就想到這幅畫是個添頭。買銀針的添頭!怎么會這么慘?孟國師心里五味陳雜,拿著畫軸扔也不是,簡單地放下又覺得不平。歷朝歷代不知有多少名士為上云山寫過詩、做過畫!流芳千古的名句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缺一個名不經傳窮書生的畫作。可是大夫喜歡??!他能有什么辦法呢?孟戚的神情變來變去,他深吸一口氣,勉強道:“不知大夫最喜歡的是畫上的哪一處?”“嗯?正如你所說,受限于畫者技巧,亦有幾分缺憾。不過瑕不掩瑜,你之前不是說過,錦水先生最擅長的正是這種含而不露的畫法嗎?”墨鯉說完,忽然感覺有什么不對。孟戚的反應比他更快,眼睛已經睜大了,神情震驚。……含而不露,是指畫上的云霧嗎?環繞山體,緩緩流散的云霧,乍一眼望去,確實有畫活過來的錯覺。作為龍脈,山就是他,他就是山??!孟戚震驚于墨大夫的直白,而墨鯉的耳廓已經變得通紅。“大夫,國師!二皇子推門進來,他怕被客棧里的其他人聽到,不敢喊得太大聲。結果一進門就看到房內兩人站得極近,氣氛也有些怪異。“呃!”陸慜本能地覺得不妙,緊跟著他看到了空掉的點心盤子。“同樣是上房,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