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雨水砸碎了一地細小的半蓮，葦叢縫隙隱隱露出銀色的水面，明亮的有些詭異。

玉響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了下去，踩著脆弱的半蓮撥開蘆葦圍著水塘走了大半圈，依然沒見到半個人影，卻不知驚到了什么鳥，那鳥突然從葦叢里竄了出去，著實嚇了玉響一大跳。

玉響從一個小水洼里拾到了兩只龍蝦，捏著四個前爪爬上了岸，沒辦法，打小養成的習慣，見著不撿心里不舒坦。

這時從不遠處走來一個人，那人見到玉響也有些驚訝：“響子？”

“三叔？”來人正是住在柳大家東邊的玉老三，這人穿著雨衣雨靴裹得嚴嚴實實的，玉響一時還真沒認出來。

“你在這干啥？”玉老三瞅了眼玉響手里的蝦，笑了，“摸蝦呢？”

“沒有！沒有！”玉響有些不好意思，隨后又慌忙問，“三叔，你有沒有見著我一朋友？城里來的，高個子，戴著眼鏡，人看著特聰明，以前經常來我們這里玩的那個?！?/br>
“見著啦！”玉老三說，“山上那小少爺的朋友是吧？姓楊的那個？我剛才還看見了，在你二叔公家?！?/br>
玉響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但還是跟玉老三道了謝，慌忙往二叔公家跑。

楊振華還真在二叔公家。

玉響帶著滿身泥濘趕過來的時候，那丫的正蹲在玉二叔公家的過道，用石子和樹枝在跟老頭下棋。

可能是他自己的衣服濕了，他披著玉二叔公洗得發白的中山裝，下面穿著大褲衩和塑料拖鞋，忽略掉他那精明的腦袋，就一十足邋遢的鄉下娃。

他手里還捧著個小瓜，張嘴就一大口，啃的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玉響怎么看怎么鬧心，走過去一腳踹在他腰上，把他踹了個趔趄：“這大雨天的你在這干啥？！”

回頭又恭敬的跟老頭打招呼，“二叔公?！?/br>
楊振華對玉響的到來也不意外，從地上爬起來也不坐小凳子了，流氓似的支著腿坐在地上。捧著香瓜啃了一口，又笑著遞給怒氣沖沖的玉響：“吃不？”

玉響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還算平和的說：“你衣服呢？趕緊收拾收拾跟我上山。這大雨天的，你知道大家有多擔心你嗎？”

“這么大的雨山路怎么走？”玉二叔公捏著小石子開口，“等雨停了再去吧。小楊啊，來，咱先把這盤棋給下完?！?/br>
玉響看了看外面瓢潑的雨柱，又回頭看了眼這身嬌體貴的城里小少爺，到底還是默認了。

“香瓜吃不？吃就自己拿?！庇穸骞钢慌缘幕@子。

“不吃?！庇耥戇吇芈曔吿统鍪謾C給玉茗湛打電話。手機里還在呼叫，玉響問楊振華，“我打你手機怎么老關機？你說你帶著手機有什么用……哦，茗湛，我找到振華了。丫在二叔公家陪二叔公下棋呢！”

“嗯?！庇褴繎艘宦?，“我讓吳司機去接你們?！?/br>
玉響看了眼外面朦朧的雨幕，點點頭：“好?！?/br>
“快點回來?！庇褴空f。

玉響覺得自己整顆心一下子就燙的融化了，不由得也放低了聲音：“嗯，好?！?/br>
玉響掛斷了電話后，這兩人的這盤棋剛好下完，老爺子受不了穿堂風，進屋里去了。

楊振華和玉響分別占了個小凳子，坐在門內看著門外瓢潑的大雨，等著吳司機的車。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但也沒有任何尷尬，時間仿佛因為外面的大雨而凝固住了，靜謐又安祥。

“我以前經常想，”不知過了多久，楊振華突然開口說，“等我老了，就來東山，買一塊地，也像這樣蓋個三間大瓦房，三間偏房，然后也要帶個這樣的小院子，在里面種上一些花花草草?！?/br>
玉響有些意外，嘲笑他：“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嗎？你家那別墅住著不比這個舒服？”

楊振華沒有說話，神色有些茫然的看著外面的大雨。

玉響漸漸莫名的竟有些笑不出來了。

“你要是真喜歡，來這邊蓋個這樣的房子也沒啥不行。撐死了也就一兩萬的事，你又不缺那點錢?！庇耥懴肓讼?，這樣安慰他。

“玉響?！?/br>
玉響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嗯？”

“這里以后都得拆?！睏钫袢A突然這樣說。

他聲音很輕，眼睛看著雨，臉上的冷漠莫名的讓人心疼。

玉響心里一驚：“你聽誰說的？”

“茗湛賣了東山?！睏钫袢A說。

玉響聽著覺得好笑：“東山又不是他的……”

楊振華沒有回答，坐了一會就徑自去了屋里換了自己的衣服，拿著傘往外走。

“你去哪？”玉響慌忙拿了傘跟上，“吳叔的車就快到了你……”

玉響沒想到楊振華去的還是草塘。

“小時候你還在這里揍過我，你記得嗎？”楊振華站在岸上，看著那一大片一大片簌簌的蘆葦叢，這樣說。

玉響完全不記得了，有些尷尬：“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說了，我揍你肯定是因為你調皮?！?/br>
“因為我揍了柳強?！睏钫袢A突然笑了起來。

玉響有些無語：“那你就是活該?！?/br>
“我要把這里填平?！睏钫袢A突然不笑了，雨傘擋住了他的臉，玉響看不見他此時的神情。他說，“把這里填平，東邊和西邊就能連成一大片，足夠建一片高爾夫球場?！?/br>
草塘的兩邊可是兩個村，玉響為他突然而來的野心感到心驚：“東山大部分地方都是山，平地本來就不多……”

“所以能填的河都要填掉，能炸的山也要炸掉。這些都不是耕地，審批手續簡單，也沒什么用途限定?！睏钫袢A冷漠的說。

玉響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人：“為什么非要在這里？東山就這么巴掌大的地方，楊文元要在山南蓋別墅，你要在這里建高爾夫球場。有錢人倒是舒服了，那這里原來的住戶怎么辦？你們到底想把東山搞成什么樣？”

“不是我們，而是玉茗湛?！睏钫袢A突然回過頭來，傘下他的表情一如他的語氣那么冷漠，“把這里填平，你知道這是誰的主意嗎？”

楊振華勾起嘴角，譏諷的冷笑：“不是我們買了東山，而是他，賣掉了你們的東山?！?/br>
他從岸上跳下去，踩著一地細碎的半蓮走到水塘邊，隨手撿起一只剛爬上岸的龍蝦又扔回了水里。

風吹過，葦枝搖曳，簌簌作響。

之后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你不用怕他?！钡搅擞窦掖笳?，下車前玉響突然這樣說。

楊振華推門的手一頓，卻沒有回頭。

“你猜不透他的心思，其實我也猜不透。但他是個懶到能動腳就絕對不會動手的人，他有時候懶的連襪子都要我幫他穿?！闭f到這里玉響唇角不由就染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