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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她肚子多大了……”秦桓升望著漫天卷地的黃沙,沙啞道:“再熬一熬,馬上就能回去了?!?/br>“是啊?!备哌w感慨道,“等邊關收復了,我們就能回家了?!?/br>回家。秦桓升在心里默默讀了一遍,握刀的手不自覺收緊。“秦哥,你難道不想媳婦兒嗎?”高遷的嘴唇已經干燥起皮,他艱難地咽口唾沫,好奇地問道。秦桓升微笑道:“我還沒成家?!?/br>“那你父母呢?”高遷道,“二老在家肯定惦記你?!?/br>秦桓升搖了下頭,“我父母已經去世了,家里沒人?!?/br>高遷自知失言,抬手摸摸鼻子,訥訥道:“這樣啊……”秦桓升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無礙。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至親至愛之人,心中少份牽掛,哪怕有一天戰死沙場,也不會留下什么遺憾。(二)早春云雀又被桑嬤嬤打了。他下午跳舞的時候摔了一跤,砸了客人的場子。桑嬤嬤給他一頓鞭子當作教訓,同時還罰他晚上不許吃飯。桑嬤嬤教訓人的時候喜歡用細竹條,別看它像柳枝似的輕輕飄飄,實則抽在皮rou上又狠又重。抽下去的一瞬,那股狠勁兒仿佛能穿透肌膚,嗖嗖直達四肢百骸。云雀背部全是火辣辣的血痕,晚上睡覺的時候只能一動不動趴著,實在痛得受不住了,他就抓起被子狠狠咬住,哭也不發出一點聲音。“雀兒,開開門,我給你拿了藥膏來?!?/br>屋外說話的人叫柳鶯,比云雀大三四歲,是宜春院鼎鼎大名的頭牌。“jiejie,你走吧,”云雀悶聲悶氣地說,“不然被桑嬤嬤看見了,連你一起挨罰?!?/br>柳鶯已經不知道偷偷幫云雀多少次了,每次云雀被罰,柳鶯都會悄悄給他送飯送藥。這事兒肯定瞞不過桑嬤嬤,至于桑嬤嬤為什么不阻止,估計是看在柳鶯的面子上,睜只眼閉只眼罷了。“好雀兒,jiejie就進來看你一眼,看完就走?!绷L壓低聲音說道。云雀只好起身,齜牙咧嘴地去開門。“哎唷,眼睛怎么紅成這樣?”柳鶯看他兩只眼睛跟兔子似的又紅又腫,不禁有些好笑,“你又不是第一次挨罰,怎么還掉起金豆豆了?”云雀癟癟嘴,趴回床上,慘兮兮地說了聲“好疼”。“男孩子還怕疼?疼還不肯擦藥?死鴨子嘴硬?!绷L嘴上嫌棄,兩手卻趕緊替他抹勻藥膏。柳鶯為人溫柔善意,對云雀一直很好。每每看到云雀,她總會想起自己已經去了的弟弟,也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卻在一場瘟疫中丟了性命。“jiejie,你幫我看看后背,”云雀嘶一口氣,道:“我覺得不對勁兒,這次怎么這么疼???”柳鶯看著他滿背的傷痕,道:“上次的傷還沒結痂,今天又給打回去了。舊傷新傷疊一塊兒,不疼才怪呢?!?/br>“原來如此!”云雀捶床道,“我就說嘛,往常這點小傷我都不當一回事兒的,今日真是……哎呀好痛!jiejie你輕點!”“今日真是什么?”柳鶯白他一眼,手上的力道稍稍放輕,“男孩子堅強一點,別老把‘痛痛痛’掛嘴邊。今日真不是我說你,但凡你肯多花一點心思,好好跳舞,下午還會出那樣的糗事兒嗎?還會被嬤嬤打嗎?還會趴在這兒哎呦哎呦叫痛嗎?”云雀委委屈屈地說:“不會?!?/br>“算你有點覺悟?!绷L頓了頓,繼續道,“我告訴你,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每回大家伙兒練舞的時候,你都悄摸摸躲到最后一排。怎么?桑嬤嬤看不見你偷懶,你就以為所有人都看不見了?”云雀脊背一僵。柳鶯輕哼一聲,道:“等你傷好了,我親自監督你練舞,每天至少三個時辰,絕不能再出岔子?!?/br>每天?三個時辰?云雀開始裝聾作啞。柳鶯捏他耳朵,“怎么不說話,聽到沒?”云雀更委屈了,他把頭埋進被窩,悶悶道:“聽到了?!?/br>(三)寒冬高遷戰死了。他的尸體橫陳荒野,被胡人的刀槍牢牢釘入地里。北風呼嘯,風聲如泣如訴,秦桓升拖著沒有知覺的左腿,踉踉蹌蹌撲到他身前。“高遷,高遷?”他顫抖著手,探了探高遷的鼻息。沒有氣了。秦桓升閉上眼,胸腔劇烈起伏。剛才還同他說話的人,活生生的人,轉瞬間就化為一具冰冷的尸體。秦桓升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內心的悲痛,哆哆嗦嗦地開始翻高遷的袖子。他翻到一封遺書。上戰場前,每個將士都有寫遺書的習慣。高遷的遺書行文簡略,字跡潦草,可見下筆時有多匆忙。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遺書承載的情意——沒有殺戮時的狠戾,沒有死亡時的驚懼,只有對心上人的脈脈溫情。遺書上還有未干的血跡,秦桓升用指腹抹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入懷里。八月十五那天,他去了一趟高遷的老家。在上次那場戰爭中,秦桓升的左腿受了重傷,走山路十分不便,找到高遷的家花了他不少時間和精力。“你找誰?”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女子站在門口,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地盯著秦桓升。秦桓升看向她臂彎里的嬰兒,心中頓生幾分苦澀,他問道:“您是高夫人嗎?”那名女子神色劇變,“怎么了?”秦桓升沒有回答,他從懷里取出一封泛黃的遺書,高夫人見狀瞪大雙眼,不可置信道:“不,這不可能……”秦桓升把遺書放進她手里,低聲說道:“節哀順變?!?/br>高夫人抱著孩子,撲通一聲跌坐在地。秦桓升別開眼,又說了一句“保重身體”,隨后忍著左腿的劇痛,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高家。他有意識加快腳步,卻仍然聽到了高夫人撕心裂肺的哭聲,那聲音劃破長空,驚起枝頭鴉鵲,那樣凄厲,那樣哀慟。遺書已至,高遷卻依舊躺在遙遠的蒼涼大漠。秦桓升身不由己,無法替他收尸,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踏上回家的路,也算盡了袍澤之誼,還望高遷在天之靈得以安息。(四)霜秋宜春院來了一樁生意。有戶人家揚言出一千兩銀子,買院里還是清白身的男妓。桑嬤嬤第一個想到了云雀。宜春院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價值,陪酒能賺錢,彈琴能賺錢,唱曲兒能賺錢,陪床更能賺錢。但云雀是個例外,他不僅不賺錢,還老是賠錢。這也沒辦法,誰叫他嘴不甜,不討客人歡心,姿色在院里也就中等,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