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醒川眉心收緊：“我沒印象?！?/br>
“誰知道你當時在想什么，”聽出他的包容，凌意的抱怨有點兒水漲船高了，“反正我說的話你老是不放在心上，別人讓你帶個什么回宿舍你都能記得牢牢的?！?/br>
“我記得什么了?！?/br>
“你室友讓你帶飯、帶資料你哪次不記得？”

“他們那是發的短信?！?/br>
“喔，那下次我也發短信，留下證據，看你到時候還怎么賴?！?/br>
厲醒川鼻腔里輕輕嗤了一聲，聽著冷冰冰，語氣卻是舒展的：“你發得還不夠多？”

“嫌我煩了？”

“你說呢?！?/br>
“那我以后不發了行吧?！?/br>
“你愛發不發?！?/br>
“我真不發了……”

剛說到這兒，燒烤店老板娘端著個大不銹鋼盆出來倒熱水，看見他一個人倚在角落打電話，只瞧了一眼就笑著道：“跟女朋友講電話吶？怎么不進屋講去，外面多冷?！?/br>
厲醒川停下來，沒回話。

嘩啦一下將滿盆水潑出去，老板娘后怕地哎喲一聲：“差點兒潑到你們的車！瞧你們這一排車，又是紅又是藍又是黑的，往我們店門口一停還挺威風?！?/br>
凌意在那頭問：“誰在講話？”

“餐館老板?！?/br>
“你還沒回去啊?！?/br>
“管我？”

“沒有，”怎么敢啊，誰敢管你厲醒川，“我就是在想……”

聽他吞吞吐吐，厲醒川不悅：“想什么?！?/br>
“我在想你都沒回去，怎么就說手套不喜歡?！?/br>
“……”這回換厲醒川無話可說。

“醒川，”凌意笑了笑，“你好可愛?！?/br>
厲醒川緊皺眉頭，沒理他胡言亂語。

“再等我一下，我去關個燈?！绷枰飧O窸窣窣下床。

接下來著實安靜了一小會兒。厲醒川外套還在屋里，身上就一件毛衣，十幾分鐘下來快凍透了。不過他也沒催，就這么沉默聽著。

老家沒有暖氣，只能靠電熱毯，再度縮回床上以后凌意小小打了個寒噤，又接了一個噴嚏。

“冷就出去住?！眳栃汛ǖ?。

“過年哪有出去住的道理，”凌意低聲，“我媽還在家里，再說出去住也浪費錢?！?/br>
“那就開空調?！?/br>
“空調剛好壞了，現在法定假日約維修要算雙倍，干脆等假期過完再修算了?！?/br>
厲醒川越聽越搓火，正懶得再繼續聊下去，凌意頓了一下接著道：“要是你能過來，我就有理由出去住了。你過來，我媽肯定同意我出去?！?/br>
他語氣試探，不知在心里預謀多久了。雖然也知道太不可能，但總歸想要努力一下。

“你覺得可能嗎，這是寒假不是暑假?！眳栃汛ㄒ驳门慵胰?。

凌意馬上退縮：“我說著玩的?！?/br>
老板娘出來進去，每一趟都要往這兒看一眼。厲醒川慢慢活動身體，手腳已經僵硬。

“那我初三就回去找你。我跟我媽說要幫老師弄畫展，我媽馬上同意了?！?/br>
“隨你便?！?/br>
厲醒川的心里不知道為什么冒出三個字：扯謊精。

但什么精這種詞組向來是用來形容相貌出眾或是才智過人的，比如狐貍精、害人精、闖禍精。很顯然，凌意跟哪個都不沾邊，既不好看也不聰明。

“那我就買初三的票了。除夕那天你別睡得太早吧，等放完鞭炮我給你打電話，可能12點半左右?！?/br>
“干什么?！?/br>
“不干什么，就是講電話。放鞭炮以前我要陪我媽，等她睡了才能打?！?/br>
“她怎么睡這么晚?！?/br>
“信佛的人除夕都要守歲的?！?/br>
凈是一些無謂的話題。

厲醒川前后一共換了三次手，等里面的人都吃完了他還沒有進去，車友直接給他把衣服捎了出來，“醒川，醒川？你怎么在這兒啊，打你電話一直占線，要不是你衣服還在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凌意聽見了，戀戀不舍地說：“你要掛了吧?！?/br>
厲醒川嗯了一聲。

“明天晚上咱們倆再打吧，我打給你，今天我剛換了本地套餐?！?/br>
車友又催，厲醒川沒作聲。掛之前說：“記得離楊斌遠點兒?！?/br>
凌意微微一頓，小聲說：“知道了?！?/br>
掛了電話，厲醒川徑直回宿舍取手套，然后才調頭回家。

一周的時間轉眼即逝，厲家每天都有上門拜年的人，大包小提渾不怕影響不好。他待得心煩，七天里倒有四天在外面，不是修車就是跑山。厲微也不管他，畢竟她作為教授年底也有不少要走動的地方。

到除夕那天，一家人早早吃畢團年飯。電視里的節目一個比一個無聊，厲醒川毫無興趣。他把手機拿出來，沉默地翻看導師群和班級群的消息，順應潮流也發了幾個紅包。

翻到后來，開始翻他和凌意的聊天記錄。

他沒給凌意置頂。凌意提過，他忽略了，后來凌意也就沒再要求。

聊天記錄十句里有八句都是凌意發來的。

“醒川，我剛才在食堂吃出一條蟲子，喏?！?/br>
“醒川你快看這個視頻，男一號是思昀！跟他搭戲的女生是誰，也是你們學校的嗎？”

“醒川，我剛才在你們學校外面遇見你導師，他好像喝多了?！?/br>
一條條看下來，全是一些細碎的話語。從厲醒川的生活到他的室友、導師、學校，凌意沒有不聊的，沒有不熟的。相反，厲醒川對凌意一無所知。他沒去過凌意的宿舍，更沒興趣知道他室友和導師叫什么。

“醒川，怎么一直刷手機？吃點櫻桃?！眳栁⒆^來。

厲醒川應了一聲，沒抬頭。下一刻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躍凌意的名字。

他站起來走到陽臺，“又怎么了”，順手把身后推拉門合緊。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

通是通了，電話里卻沒人出聲，只有一些微弱的雜音，好像是誰把手機擱在路邊一樣。

“凌意，說話?！?/br>
還是沒人出聲。

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