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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中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沙啞。“那就回去?”聞燈愛不釋手把玩著玉笛,繼續逛下去的念頭并不強烈。步絳玄“嗯”了聲,依然把別人間劍的另一頭遞給聞燈。聞燈一手握笛,一手握住劍鞘。兩人逆著人流,踏在昏幽燭光,花了一些時間,回到鬼市入口。西城離白玉京甚遠,待聞燈摘下面具,步絳玄抓住他手臂。“你現在住哪?”步絳玄問。聞燈報出一串地址。下一刻,他被拉到高空中。時辰的確不早,神京城里多數人家已睡去,先前隨處可見的燈火已然稀落。風更冷了些,步絳玄的速度更快。聞燈被他帶到新家門口時,聞清云留在神京城的老仆趙叔仍候在門口,看清來者,立時笑起、迎上來。聞燈略帶歉意地向他道了句“回來晚了”,轉身要對步絳玄說謝謝,卻發現人已經不見。聞燈對此見怪不怪,跟著趙叔進門。這是個兩進兩出的宅院,淺淺清池在入門可見之處,有小魚在里面游曳,庭院中擁簇著聞燈喜歡的矮生花種,細碎鵝卵石鋪成步。月正高高照著,銀白月光灑落,照耀西面墻前垂掛瀑布般的藤蘿。趙叔在前引路,問:“小姐可喜歡?”“喜歡?!甭劅粜χc頭。一路行至聞燈的房間。這間房朝東,三面可開窗,布置和聞燈在聞宅的那間相同,故而不需要刻意熟悉。趙叔下去讓人準備熱水。聞燈伸了個懶腰,把鞋換成自制的“拖鞋”,熟門熟路坐到羅漢榻上,將那支玉笛拿出來。這玉涼而不冷,笛身上那抹輕紅被月光一照,更顯靈動。“你不會真是古董吧?”聞燈沖著它說道,接著語氣帶上幾分遺憾,“可惜二哥回金陵了,不能幫我鑒定?!?/br>“周烈帝……”他嘀咕起攤主介紹的那位先帝,“一統大陸二十七國的第一人,把天河十二圖從歸淵里帶出、開創了修行時代,這功績似乎相當于秦始皇?”旋即想到現在的國家格局,周國以西,有能夠與之抗衡的西幽,南面北面各有一些小國,大陸版圖很是破碎,不免嘆息:“果然,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br>聞燈開始對那位烈帝產生興趣,從刀鞘里掏出聞書洛前些年用過的、如今依舊嶄新的歷史課本,在目錄上一番找尋,翻到對應的書頁。他以為周烈帝會如秦始皇那般活不長久,沒想到拿生卒年份一算,竟然活了一千多年。“活這么久?不愧是你啊烈帝??蛇@樣一來,你兒子也太慘了吧?得熬千年才能把你熬死,自己做皇帝?!甭劅粽鸷沉?。恰在這時,趙叔帶著下人將熱水送到聞燈門外,聽見他的話,鄭重地道:“小姐,這話可不能到外面去說?!?/br>聞燈猛地意識到自己的話,放在這個時代是多么不敬,打了下自己嘴巴,從羅漢榻上下來,向趙叔保證:“我不會亂說?!?/br>趙叔讓侍女侍從安放浴桶,拉開屏風,對聞燈道:“烈帝他啊,一生中沒有任何子嗣,后來繼位的人,是他的侄子?!?/br>聞燈“噫”了聲,好奇問:“修行者真的能活千年?”“若是修到如烈帝那般境界,自然能夠。但這三千年,從未有人到達那樣的高度?!?/br>“他到了什么境?”“寂滅境巔峰?!?/br>人類修行者能夠修到的最高境界。聞燈嘆服說道:“那可真是望塵莫及……不,我連塵都望不到?!?/br>“這話說不好,萬一呢?”趙叔笑了笑。眾人走后,聞燈寬衣沐浴,隨后就著夜宵看了幾頁書,用玉笛吹了幾首曲,才睡去。翌日卯時六刻,他醒來,抱著被子、眼皮半睜半閉著坐了一陣,才依依不舍下床。洗漱、換衣、梳頭,檢查一遍東西是否帶齊,出門去花廳吃早飯,這是這些日子來固定的流程。路過門口書架的時候,他忽然瞥見,之前被聞清云收繳的瞬移法器在那上面“看來二哥還是愛我的!”聞燈眼里終于有了神采,驚喜說著,朝瞬移法器伸出手,可就要觸碰上,又縮回來。“算了?!甭劅羿洁熘?,垂下手,跨過門檻,關上門。到大明樓的時候,是辰時初刻。東方朝陽升起,光輝散散漫漫,為云層勾勒出金邊。院墻前,步絳玄一手拎桶,一手持瓢,給庭院中的花草澆水,衣角和頭發在曉風里起起跌跌。聞燈一路快走進來,額上出了些汗,后背發熱,同步絳玄打過招呼,直奔屋檐下,倒了杯茶猛灌數口,躺到在廊上。步絳玄仍舊有條不紊地澆花。聞燈休息一陣,慢慢吞吞起身,走回院中,到院角打了半桶水,幫步絳玄進行另一邊的工作。上午是愉快的音樂課。北間余并非授課型教學,他早先給了聞燈一本入門書冊,告訴他這段時日的任務是把書上某頁到某頁學會,便拂袖離去,若聞燈遇到不懂之處,再去尋他講解。那書上大半是曲譜,小半是對曲子的解說和要求。聞燈并非初涉音律之人,學習新樂曲,靠自己足矣。今日的天氣同昨日一般晴好,聞燈沒去靜室,就待在院中,將譜架架起,攤平書冊,開始讀譜。他用的是那支在鬼市上買到的玉笛,吹不熟悉的曲子時,間或會停一下。笛音依舊清澈。約莫四五分時間,他將這首新曲子完整拉了一遍。他伸了個懶腰,無意間偏頭,對上步絳玄的目光。——按照這人的習慣,澆完花便該去練劍或看書了,但今日并未如此。他站在花前,似乎一直在看聞燈。聞燈一怔,不太自然地放下笛子,問:“你干嘛盯著我?”步絳玄收回目光,問:“昨晚你在鬼市中奏的那一曲,是什么曲子?”“柴可夫斯基F小調浪漫曲第五首?!甭劅粽f道,語速故意放得快了些。“嗯?”果不其然,步絳玄未曾聽明白。“這是一個異鄉人寫的歌?!甭劅粞b出一本正經的模樣,“他叫柴可夫斯基,他們那里給歌曲取名的習慣就是這樣,一不小心便聽岔了記混了?!?/br>步絳玄聽完這話,神情若有所思。聞燈表面鎮定,實則很是擔心他追問更多。幸而在這時,有人來到院門外。“聞師妹,遠遠聽見有人吹笛,便猜是你,一看果真如此!”來者一身火紅衣裳,正是徒無遙。聞燈立刻轉頭:“徒師姐?!?/br>“聞師妹,昨晚真是對不住了?!蓖綗o遙在門外不好意思地沖聞燈拱手,“謝謝你把我送回來?!?/br>聞燈朝徒無遙走去,擺擺手,又一指步絳玄:“應當謝步師兄,若不是他及時出現、及時幫忙,我真有可能弄不回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