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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隱舟也裝模作樣地附耳上去:“嗯?什么?”小屁孩忙展示所學:“……四是四,十是十,黑是黑,白是白。先生,我念的好嗎?”稚嫩的小臉充滿期待地仰起來,等著大人的夸獎。卻見李隱舟本含笑的神色陡然一變,丟下陸延便往雨中沖去。落雨刷刷,沿著錯落的檐角淌下,青石板的長街濺起濛濛冷霧,將三兩行人的背影模糊成看不清的光點。他望著不盡的長街,深蹙起眉。陸瑁走到他身邊,有些畏懼他的表情似的,低道:“先生……先生和那人認識嗎?說來也奇怪,我問他要什么謝禮,他說替他上一柱香便是,接著就走開了。早知是先生的故人,我便留他用席了?!?/br>他小心翼翼打量著李先生的神色,許久,才見他慢慢地松開眉目,在雨中立如松竹,一步也不動。陸議兩步走來,正想開口,卻聽他平靜地道:“我知道,你不用勸了?!?/br>他始終有種直覺暨艷并沒有死。可他如今究竟安身何方。又是否真的悔悟?……一片靜悄的落雨中,噠噠的馬蹄奔馳而來,闖入視野。是報信的小兵。凌統闊地往前邁了一步,眼神緊張:“什么事?”那小兵淌著雨水快步小跑到他們面前,遞上一封軍機函。一干人等自動回避,陸議在凌統的凝視下慢慢展開竹簡,眼神變了一變。凌統用目光質問他何事告急。陸議卻是看向李隱舟,聲音無波無瀾:“不是前線軍情,是朝廷中,楊修公……故了?!?/br>楊修?他可是曹植一黨的核心大臣。如此說來,魏中世子爭斗終算是落下帷幕,到底是那狡詐的曹丕占了上風,還是中途又生出什么變故?既不是要緊的軍機,凌統索性闊步走過去,借著天光往陸議手中一看,神情登時有些陳雜:“魏王,殺了楊修?”曹cao殺害近臣已算不得什么要聞了,可信上明晃晃“前后漏泄言教,交關諸侯”的十字,實在誅心。他和剛緩回神來的李隱舟交換過一個眼神。卻見他從雨幕中抽身,徑直掠過神情各異的二人,朝客人所居的廂房走去。走過門廊,一柄紅纓長/槍無聲掠至眼前。凌統的聲音在背后低道:“這與你無關?!?/br>魏中世子之爭,的確和他這個吳地的平頭百姓沒有任何瓜葛。他淡淡地掃目回去:“我知道?!?/br>凌統手勁一頓,那槍尖便輕輕刺入雨中,劃出一道細細的口子。他不解:“那你要干嘛?”李隱舟微狹了眼,神色卻是異常嚴肅:“北上,接人?!?/br>第141章第141章楊修的死仿佛一道提前鳴起的喪鐘,隨之而來的則是魏王的薨訊。此前對曹植一黨的培植、對曹丕黨的打壓及最后以迅雷之勢掃除羽結之黨的行動都在這一刻終有明確的解釋——是為了磨礪曹丕,令其歷經劫波、成為大器,同時也一并掃除他登臨帝王道路上的一切障礙。或許曹cao自一開始已擬定了人選,李隱舟想,濡須的不戰而退,是為蒼生,也為引出埋伏在繼承人身后最后一條危險的引線。而自己挑唆曹丕與司馬懿的一步險棋,或許早已在曹cao計算之內。如今一切已都成絕筆,即便有再多的猜測疑竇,那位智絕天下的老人也不會再回答他,只有待來日史書蓋棺定論,留給后人猜疑評說。而他在北原還剩下一件事沒有完成,一件早該做而不得不等到今日的事情。為免引人注目,李隱舟未領陸議和凌統的好意,即刻動身獨自北上。這一年天氣溫潤,沿路細雨霏霏不斷,不太順暢的交通將北行的步伐牽絆住,小半年的時光便在和潤的江風中消磨過去。建安,這個并不如愿平安的年號也終在一瓢秋雨中無聲息地走向終結,與之一同結束的還有名存實亡已久的漢王朝。繼承了父親一切的曹丕迅速揭開了禍藏多年的野心,在這個秋天自立為帝,將早被架空的皇帝徹底趕下歷史舞臺,最終將新的紀元定為黃初。在這個曾輝耀史冊的時代傾覆的那一日,鄴城落滿了秋雨,僅有三兩行人披著蓑衣步上鋪滿落葉的長街。仿佛是預感到一場血洗在即,沿途門戶緊閉,唯聞瑟瑟秋風嗚咽回蕩,隱約夾雜著誰人縱酒高歌的笑聲——“元氣否塞,玄黃憤薄。星辰亂逆,陰陽舛錯。國無完邑,陵無掩骼。四海鼎沸,蕭條沙漠……”銅雀高臺上,一襲白色的身影踏過蜿蜒積水,一邊舉杯,一邊搖搖晃晃往那登天的臺階上步步走去。秋風吹雨,他頭頂滴水的玉冠巍巍一顫,在仰頭的剎那跌下發髻,由著濕透的長發被風卷了滿身。而這人卻渾不知情般舉杯登臺,把酒對那無上的天:“長兄!你將參跡于三皇,又豈徒論功于大漢?千秋萬代,都記著你的今時今日!父親!你枉得一世漢賊的名號,終歸是兄長繼承你的大業,傳揚萬古,哈哈哈!”連綿不斷的雨珠中忽起刀兵喧嘩之聲,急促的腳步震響寂靜的城角,從臺下看,唯見一隊身著黑甲的士兵持戈而上,像一群蜂擁的螞蟻將那雨中白色的光點吞沒下去。隱約可看清為首的是老將張遼,雨水順著他深擰的眉淌下鼻梁,他那冷酷的表情便顯得有些模糊。泛著寒光的鎧甲在雨中濺起濛濛冷霧,只聽哐一聲長劍收入鞘中,士兵們踏著肅殺的步伐將那醉笑的青年架著帶走。那少有的二三圍觀百姓中發出一聲哀嘆。誰能料到昔年仗劍倚馬的瀟灑少年,如今落得這樣狼狽落魄的下場?世事無常,人心反復,帝王之家尚且如此,何況他們這些草芥一般吹了便散的下賤百姓。街角處,一襲蓑衣的來客垂下眼睫,抬手將幾乎吹飛的斗笠壓下,轉身沒入飄搖風雨。——————————————曹植在孝中縱酒狂歌,甚至語出不遜譏諷如今的文王,被昔日獨守合肥的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