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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叫他這么有意無意地提醒著,蔣干心頭驀地雪亮片刻,緊繃的臉色也略舒展開。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活人長著兩條腿,還怕他們不會走路?他腦海里擬定了主意,心領神會地微微一笑,懸著的心終于踏實下來。……次日倒是個放陽的晴天。明澄澄的日光透過江波映在甲板上,將一連數日的濕冷驅散開,照出交錯的人影、高高的桅桿。李隱舟端坐于案前,在略微搖晃的船艙里舉目南望。艙外稀稀疏疏地走動著兩三個士兵,說笑著今天的稀奇事。“曹公竟令所有大船彼此勾連、搭上長板,如今兩船之間彼此往來方便了許多。我剛巧可以去旁邊瞧我兄弟去,聽說他船上水軍多些,不知道有沒有被欺負?!?/br>“他們也敢?現在全軍都彼此通達,論總數可是我們陸軍多多了!”“話不能這么說,大家都是混口飯吃,又沒有深仇大恨,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著見面,何必互相生事呢!”……終于走到了這一步。李隱舟收回目光,視線落在窗外一艘一艘綿延不盡、氣勢恢宏的軍艦上。曹cao最擅算計人心,可他自己也并不是神,而是一個人。一個過于聰明的人。聰明的人不會太相信別的聰明人,反倒是蔣干這樣既沒有什么氣節、也無任何大局觀的精明小人最易被拿捏,用起來便最安全順手。而今曹營的贏面可謂十中有九,絕不可能背叛的就是蔣干這樣趨炎附勢的小人物。曹cao不會懷疑蔣干的忠心,只會懷疑他腦子究竟里有幾分貨。他設計推了蔣干一把,而蔣干也演得不錯。如今舞臺已經鋪好。只等一道風。一場火。——————————————幾日后便是臘月三十,濛濛的雪無聲息地落至江心,凝成薄薄一層冰。呵氣成霧的夜里,稀薄的燈火黯淡、幽深極了,星星點點地綴在龐然巨物的軍艦上,似一雙雙巨人的眼睛,無聲息地凝視著彼岸長夜。打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為了節省軍耗,一切用度都打了個折扣。但這并不表示曹cao就掉以輕心,越是在春節佳日,他越警惕敵人的突襲,即便在跨年的夜里,也仔細編好了班次徹夜值守。為示以身作則,他也親自在幽暗的夜里不眠地等候著。丞相不睡,一干部下只能跟著熬。李隱舟陪侍其后,困得雙眼乜斜。在海昌過了幾年恬淡養生的日子,偏遠的角落貧窮而落后,一盞燭火都是奢侈,這些年苦中作樂,卻也難得自在。涼而薄的夜風拂過額頭,將遠游的思緒吹散,他立直了身子,靜靜等候著南岸來客。若沒有記錯,歷史上的黃蓋與周瑜一知曹營勾連大船的舉措,就迅速定下了火攻的計策。為了賺取機會,他們會派來一個小兵遞來黃蓋“背叛”的消息。正無聊地曲指算著日子,卻聽薄冰一碎,水波蕩出清凌凌一聲,劃破寂靜的長夜。隨即有人遙遙驚呼:“什么人敢擅闖大營!”睡眼惺忪的眾人登時來了精神。不怕隔岸的找事,只怕長夜漫漫等個寂寞!曹cao松了松大氅、將眼皮一掀,一個淡淡的眼神便將躁動的人心壓了下來。他問:“什么事吵吵鬧鬧的?”下頭的人遞進來口信進來,壓著聲音怕驚擾什么似的:“是個落水的吳人,看樣子像是這里的百姓,偶然落進了水里,這會已經凍僵了。請丞相的意思,是留下問話,還是……”他及時地噤了聲,不敢逾越。聽來這話,摩拳擦掌的武將們紛紛失望而焦躁地磨著牙,這種瑣碎小事素日也不少見,誰想到這年三十的也撞上這種烏龍。李隱舟卻是心下一跳,直覺地認定那人就是黃蓋派來的小兵。即便不是,那也是一條無辜性命。曹cao擱下筆,閉眼掐了掐額角,未立即開口下令。李隱舟知道他正泛著頭疼不能聲張,未必有心情關懷一介草民,心頭落定了主意,悄然半跪下去替他倒了杯熱騰騰的新茶。往上看一眼,正對上那雙隱隱抽動的眼皮,便更壓低了聲音,幾乎只有呼氣的那點響動,道:“此處人多,氣也悶,丞相不若出去散散心?!?/br>曹cao不緊不慢地掀開眼皮看他一眼,這人連日來倒是恪守規矩,除藥爐子以外不曾指手畫腳,算得上安分守己。一個懂得閉嘴的人就不會說廢話。他略一頷首,令諸人都隨他出去看一眼。李隱舟扶他出了門,在其默許下不動聲色地轉身走開兩步,對侍從道:“將我房中的錦囊拿來,再把丞相的狐裘送過去?!?/br>侍從不敢懶怠,一路小跑地送了過來。李隱舟剛好行至船頭,接了兩樣東西,替曹cao批上狐裘,趁著夜色昏昏不聲不響地將錦囊掖在其袖中。里頭無他,唯有幾粒曼陀羅草煉成的止痛藥。他辦事干凈利落,這點小動作也未曾引人注意,眾人的目光都被那凍得半死的年輕人吸引了。那人看上去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只是過于瘦弱些,誰想夜風一拂,偶然掀開的單薄衣衫底下卻是一身翻著rou皮滲著血的森然刀口!有人拿腳將他緊緊蜷縮的身體踢開。眾人皆倒抽一口涼氣。這人一排深深的胸肋上青紫交加竟沒有一塊好皮rou,脖頸上赫然是五道烏紅的指痕,幾乎將頭顱掐斷那般狠厲。這下手的人心眼也太黑了。就算是牢里罪大惡極的犯人也沒這么凄慘。這哪能是普通百姓?一眾窸窸窣窣的低語中,李隱舟亦垂眸打量著這個來路不明的可憐人,視線順著被展開的細瘦身體緩緩上移,在觸及那張年輕的臉頰時,眼底的顏色驀地深了一些。他轉眸以眼神請示曹cao,在其默許下俯下身,手指探去他的頸動脈。指腹下的搏動微弱而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