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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犯了事進來的,輕點的是偷了錢,重點的,殺人,搶劫,強jian,什么樣的罪人都有,在外面作了惡,就難以對同類人有善。為了洗到熱一點的澡,吃得更飽,少一點勞動任務,監獄私下里總少不了斗毆和群架,大家都有罪在身,打得再狠,也沒什么人心疼。憑借武力分出個三六九等來是牢里一項不成文的規定。沈凌志不喜歡這件事,他遇上有人找麻煩,寧肯自己吃虧也不想跟人起正面沖突,好在他身材高大又壯實,十年來過得還算輕松。但彭靖不一樣。沈凌志分得清是非,他知道,要是郭川不幫彭靖,彭靖現在怎么樣還真不好說。他那么小一個人,怎么經得起其他人的折磨。沈凌志知道自己是什么理也占不到的。只是仔細想想,他又心疼彭靖。“他對我是很特別,”彭靖聲音小下來,說得斷斷續續的,“但你,永遠是最重要的那一個…”有煙花在心里炸開。“永遠,永遠?!?/br>彭靖一直重復著這兩個字,聲音卻越來越小。沈凌志松開彭靖的肩膀,然后一把把彭靖抱進了自己的懷里。彭靖抱起來軟軟的,肩膀窄小,能完美地嵌入沈凌志的胸膛,沈凌志抱得很緊,他把手搭在彭靖的后頸上,把人往自己懷里又推了推,現在他們的左胸是貼在一起的,心跳順著骨頭和皮rou也連接在一起。叫郭川的寸頭和那個高中生此刻已經無法困擾沈凌志了,他滿腦子都是彭靖自己親口說的“最重要”。沈凌志現在覺得自己頭上一定是戴了一頂皇冠的,皇冠的名字就叫“對彭靖來說最重要的人”,名字是有點長,但是和他很配。“彭靖,彭靖,”沈凌志簡直是歡天喜地,“你也是,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br>彭靖耳后的碎發又細又軟,輕輕地搔刮著沈凌志的側臉,一下又一下,舒服得很,沈凌志用側臉蹭了蹭,滿足地把下巴擱在彭靖肩膀上。“你不能這樣,”彭靖聲音很抖,“你不能這樣知道嗎?”沈凌志感覺肩膀處有點濕,他茫然地發問:“什么?”彭靖掙開他的懷抱,一點點把沈凌志推開,然后搖搖晃晃地站定,臉上有水跡,而那雙以往總是彎彎的眼睛里,有更多清亮的水滴掉出來。他哭了,他為什么在哭?沈凌志很困惑,彭靖為什么突然哭了?他最近是不是做得不好,因為彭靖哭的頻率增加了,上次他幫彭靖koujiao,彭靖也哭了。沈凌志看不得彭靖哭,彭靖一流眼淚,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臟要碎完了。滴水穿石,滴水穿石,可只用彭靖的一滴眼淚,沈凌志的心臟就能被溶出一個大洞來。彭靖開始小聲又快速的說話,說話的間隙里,不斷有眼淚掉下來。“你不能,你不能對我好,不能抱我,不能說我對你最重要,不能給我買被子,”彭靖抽了一下鼻子,“你不能在做了這些事情之后…什么都不給我?!?/br>沈凌志是一個字也聽不懂。他不明白彭靖想要自己給他什么,只要彭靖開口說,沈凌志就算是把天翻出卷邊來,也要把東西給他。但是他為什么不能對彭靖好呢?沈凌志更不懂了,彭靖對他好,所以他對彭靖也好,這樣是不對的嗎?彭靖還在哭,他的睫毛被眼淚打得濕亮,伴隨著眨眼不斷地撲閃,像是蝴蝶的翅膀,晶亮晶亮的,是很好看,但也不能哭,沈凌志看他哭就難受。“彭靖,”沈凌志伸手想把彭靖臉上的眼淚擦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彭靖躲開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兩步,抖著聲音拒絕:“也不能給我擦眼淚?!?/br>現在問題似乎變得很嚴重,因為彭靖連眼淚都不愿意讓沈凌志擦。可他給彭靖koujiao的那天晚上,沈凌志是把他抱在懷里耐心地哄,彭靖才不哭的。“我是說?!?/br>彭靖深吸了一口氣。沈凌志也跟著屏住呼吸。“我是說,我喜歡你?!?/br>他的大腦開始昏昏沉沉的。沈凌志下意識地想說我也喜歡你,可他能感覺到彭靖說的喜歡似乎和他的喜歡不太一樣,但他不知道不一樣在哪里,沈凌志只能笨拙地在腦袋里思考。“我想要你也喜歡我?!?/br>是哪一種喜歡?他破天荒地地沒有理會彭靖的哭泣,沈凌志一定要搞清楚喜歡這個詞是哪一種喜歡。彭靖是聰明的人,他一定知道作為朋友我很喜歡他,沈凌志暗暗地想,但他又說想要我也喜歡他,所以他一定不是指作為朋友的喜歡。沈凌志將近三十年的人生里鮮少因為感情而轉動的大腦此刻變得靈活而快速,沈凌志羅列出所有的喜歡種類,只是最終的答案指針一直在搖擺不定。搖擺不定的背后,是沒有勇氣指向那個答案。是那種喜歡。可他們都是男人,也會有那種喜歡嗎?沈凌志手足無措地看著彭靖。原來彭靖嘴里的很重要,真的是獨一無二的,無可替代的很重要。但是沈凌志,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嘴里的很重要,是不是基于那種喜歡產生的。他太笨了,怎么也分不清。“我不知道,你說的喜歡是什么…”因為沈凌志短短二十八年人生里,有十八年在湖北的小縣城里過著單調枯燥的生活,然后他花了一年的時間適應異鄉生活,還有十年浪費在破舊監獄,他單單分得清愛與恨,可愛里面更細的分支,沈凌志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了。所以在此刻,在沈凌志感覺到很重要的時刻,他卻笨得連自己的感情都想不清楚。離開·彭靖·二十五離開·彭靖“彭靖,讀書崽找你洗頭哩,”梅姐正給人吹著頭,關掉吹風,往里面喊了一聲,“又來咯?!?/br>彭靖剛閉上眼睛沒多久,聽到梅姐喊他,睜開眼睛從小床上坐起來。一定又是江岱來了,梅姐才叫他的。彭靖昨晚一夜沒睡,在小賓館的床上輾轉反側,閉上眼睛就是沈凌志伸手要給他擦眼淚的畫面,那只手又大又厚,晚上睡覺時總環在他的腰間,有時候輕輕地拍著哄他睡覺,有時候緊緊地摟著他,怎么也不松手,但他昨天把那只手推開了。親耳聽到沈凌志的“不知道”后彭靖只覺得心臟一陣鈍痛,像是有人把一塊石頭抵在心臟上方,然后狠狠地按下去,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往外跑,踏著細石子,一直跑到江邊才停下來,然后彭靖就只敢躲在風雨橋的柱子背后一個勁地掉眼淚了。居然除了哭,他什么辦法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