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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下了輜車,準備進入圇圄,就在這時候,姬林卻臨時反齒兒,并不是不愿意進去見王子狐,而是不愿意讓祁律進去見王子狐。姬林突然說:“太傅還是在外面候著罷,寡人進去便可?!?/br>祁律想要說話,都拱起手來了,卻被姬林直接打斷,年輕的天子沒有回頭,只是對著祁律一個背影,淡淡的說:“寡人……不想讓太傅看到寡人無情的一面?!?/br>祁律瞬間什么話也沒有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姬林一身黑色的朝袍,冕旒微微晃動,大步走進圄犴之中。祁律在圄犴外面站了一會子,說實在的,天兒太熱了!天子讓祁律在這兒“罰站”,祁律也不好自己爬上天子的輜車去納涼,只好這么站著,站的腿都酸了,突聽圄犴里傳來一陣陣吵鬧的聲音,似乎是誰在喧嘩。隱隱聽到……“姬林!姬林——?。?!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我是你叔叔?。?!”“你這個大逆不道的畜生!你好狠毒??!”昏暗的圇圄之中,姬林一身黑袍,站在黑暗之中,他似乎即將融入這黑暗。王子狐一臉落魄,眼珠子突出,不停的大喊著,想要沖破阻攔去和姬林拼命。然而天子身邊都是護衛,虢公忌父親自站在姬林身旁,橫劍阻攔著瘋癲的王子狐。“我是你叔叔?。?!你竟要殺我——!”姬林閉著眼睛,“唰!”一瞬間將眼睛睜開,那是一雙年輕的眼目,充斥著銳利的光芒,仿佛是天上的繁星,不,是一雙火紅的烈日。姬林的目光冷酷的盯著王子狐,充斥著心如止水的平靜,突然“呵……”輕笑了一聲,說:“叔叔?你在對寡人下手之前,可曾想過,你是寡人的叔叔?”姬林說完,他的嗓音低沉到了極點,不只是陳述,同時也是想要說服自己:“你不該如此說。安心上路罷,倘或見到列祖列宗,別忘了……代寡人問大父安?!?/br>王子狐一愣,似乎沒想到昔日里那個婦人之仁的太子林,今日能說出這樣絕然的話,短促的怔愣之后,王子狐大吼著:“姬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會咒你……眾叛親離!眾、叛、親、離?。?!”虢公忌父一瞇眼睛,說:“堵上嘴?!?/br>姬林擺擺手,說:“無妨?!?/br>祁律聽到大吼的聲音,隨即醫官上士急匆匆趕到了圄犴,見到祁律,大約行了禮,因為匆忙,也顧不上太多禮數,趕緊跑進去,沒一會子又走了出來。醫官上士不是一個人走出來的,他是跟著天子、虢公等人走出來的。姬林的臉上掛著一片肅殺,是前所未有的安寧,迎著明烈的日光,他微微揚起頭來,冰涼的冕旒玉珠垂在姬林的額頭上,他似乎在感受陽光,隨即淡淡的說:“王子狐,如何了?”醫官上士趕緊跪下來,顫巍巍的說:“王子……王子因為思、思念先王,藥、藥石無醫……不幸……不幸過世了?!?/br>姬林淡淡的說:“如此……厚葬了罷?!?/br>果然,王子狐還是“病死了”……祁律本想著,自己這會子能回家了罷?不過因為王子狐“病死”了,天子似乎心里不舒服,并不放祁律回去,而是非要拉著祁律在路寢宮飲酒。一直從天亮到天黑,飲酒之后天子“詩興大發”,又要舞劍,祁律頭疼不已。雖然是夏天天氣不冷,但是大半夜的,天子光著膀子,在燕朝大殿的空場前“唰唰唰”的舞劍,那一身肌rou配合著白花花的劍光,給誰看,給誰看?祁律托著腮幫子,坐在燕朝的臺磯上,默默的嘆了口氣,眼看著時辰不早了,慢慢逼近子時,這時候宮門早已經關閉,祁律心想著,看來今日小羊又要獨守空房了,自己今日必然要留在宮中過夜。姬林耍單兒舞劍,還拉著祁律一起躺在天子的軟榻上,非要祁律給自己講睡前故事,祁律哪知道這是他給狗兒子講睡前故事落下的毛病,心里還說,完了,天子這怕是缺父愛,不會把自己當成老爹了罷?不能夠啊,自己的確比天子大了一些,但也只是“虛長幾歲”,沒那么老罷?祁律的嗓音很輕,回蕩在路寢宮尊貴的太室中:“……灰姑娘接受了王子的求婚,從此王子和灰姑娘,幸福的生活在水晶搭建的宮殿里?!?/br>祁律講完,口干舌燥,低頭一看,好嘛,天子已然睡著了,又是那般雷打不動。姬林不是睡著了,而是一過子時,突然從“王子”變成了“灰姑娘”,頭中一片眩暈,“唰!”天旋地轉,再一睜眼,祁律已經不在身邊,確切的說,自己已經不在天子的軟榻上,而是一晃來到太傅府邸。此時此刻,小土狗趴在祁太傅的榻上,昂起小腦袋,“嗷嗚……”了一聲。時辰已經晚了,姬林撒夠了酒瘋,本打算睡了,他趴下來,就聽到“吱呀——”一聲,瞬間又機警的抬起小腦袋。是隔壁傳來的響動,太傅府上沒什么下人,如果有,也就是獳羊肩那小童了。一聲輕響,伴隨著輕輕的跫音,似乎是什么人從隔壁走了出去……一個黑影從太傅府邸中繞了出來,他沒有走正門,而是走了側門,小心翼翼的出來,隨即往了無人煙的街道而去,七拐八拐之后,進了一扇小門。仔細一看,竟是洛師館驛!那纖細的黑影走過去,熟門熟路的進了館驛,很快來到一間房舍前,舍中傳來女酒的嬉笑之聲:“將軍,幸酒呀!”隨即一個聲音從舍中透出來,說:“進來?!?/br>那黑影這才恭恭敬敬的推開舍門,走了進去,低垂著頭沒有抬起頭來,舍中之人,竟是衛國將軍,石厚!時辰已經晚了,石厚坐在席上,左擁右抱,懷中靠坐著一個女酒,那女酒還在給石厚喂酒。石厚輕笑一聲,說:“都退下罷,今日便到這里?!?/br>女酒們有些不盡興,不過還是嬌聲說:“是,將軍?!?/br>隨即全都嬉笑著退了出去,“吱呀——”房舍門關閉,舍中只剩下石厚與那低垂著頭的纖細黑影。石厚端起桌上的羽觴耳杯,自斟自飲一杯,這才說:“今日如何來我這里?”那黑影拜在地上,十分恭敬的開口,聲音清冽,透著一股少年之聲,說:“小臣拜見宗主,今日祁太傅入宮,夜宿在路寢宮中,因此小臣得空,便來向宗主回稟?!?/br>“哦?”石厚幽幽一笑,說:“看來天子真的很寵信祁太傅?!?/br>他說著抬起手來,向那纖細的黑影招手,黑影有些猶豫,不過還是恭敬的膝行向前,跪在石厚跟前。石厚沒有說話,突然一把抓住黑影的手腕,在黑影的驚呼聲中,一把將人抱起來,讓那纖細的身子坐在自己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