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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一定要去。他是一個很重情義的人,但凡是朋友都會關心。而今天陳啟華大公無私分享情報,還冒著風險為共產黨傳遞消息,于情于理梁楨都要去救他?;痃犖兆∧贻p人的胳膊,叮囑道:“你也要小心,自己的安全第一,明白嗎?”“明白?!?/br>陳啟華在賭,他知道今晚特高科會派出進口的搜查車,配合局部斷電尋找電臺,可是情報必須要現在傳遞出去。晚上七點四十五,給軍統上層的電報已經發完,陳啟華一邊透過厚厚的窗簾觀察窗外一邊調整頻率,繼續發報。七點四十七,一輛車駛入了安和里,從東頭開始,挨家挨戶搜查。陳啟華只能繼續賭,賭自己的速度足夠快。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賭輸的,可是偏偏心里就不承認,不承認會輸。人一著急心里所想就會偏激。梁楨沖到安和里的時候,眼前只有一片火光。一間位于二樓的房屋著了火,不斷有穿著日軍制服的人提著水往里面闖,甚至還能聽到槍聲。“不……”梁楨躲在一座土墻后面,眼里倒映著熊熊烈火。周圍有百姓出來看情況,被日本人用蹩腳的中文訓斥辱罵。有一個大伯想要幫忙,卻被當成了間諜,一槍打在了膝蓋上,然后被人拖了下去。梁楨還是來晚了一步。孔珧倚在搜查車前,看到了土墻后面的身影,隨后點了一根煙,輕輕晃動。梁楨看到了黑夜里搖晃的紅點,知道那是孔珧給他傳遞的摩斯密碼——人已犧牲,不要上前。梁楨悄悄離開安和里,孔珧將煙扔到地上,踩了兩下。旁邊的特高科軍官問道:“孔先生,你在悲哀?”“大小是條性命,不應該悲哀嗎?”煙已經滅了,可是孔珧還在踩,紙皮破了,煙草露出來滾了一地,“他也是不要命,為了銷毀所有的文件,竟然主動放火。真是……”英雄。有一個日本兵灰頭土臉跑來,說找到了線索,特高科的人一臉笑意邀請孔珧一起去查看,孔珧立刻收了所有的情緒跟上。被蹂躪地看不出原樣的煙留在地上,風一吹,冒了點點火星,再消失。梁楨走在路上,混混僵僵。他最近失去了太多人,并肩作戰的戰友一個一個犧牲,這條路越走越孤單。月上枝頭,像是一條縫,慢慢地被烏云籠罩。走到書店但是時候,卻發現門口掛著一個“吉屋出租”的牌子,小店員手提著兩三個包裹走出來,穿著厚厚的棉衣。店員見了梁楨,打聲招呼,梁楨問道:“你們是放假關門了?”“徹底關門了,”小店員說著提了提包裹,“現在連米都要從黑市買,誰還來買書???老板準備回鄉下了,我也要回老家。多謝您上次給的錢和證件,我們送大傻去了醫院,但是……”梁楨心里一驚,追問道:“他怎么了?”店員抿了抿嘴唇:“沒能熬過去……”梁楨站在那一動不動,店員惆悵地繼續說道:“他本身就有舊傷,大夫說要治好至少一千塊錢的手術費,還得加醫藥費和住院費。老板說湊錢,可是大傻一直搖頭,在老板手心里寫字。也許曾經他會寫字,可是現在不會了,我們也不知道寫的是什么。小年那天早上,我去看他,就……大夫說心梗?!?/br>“心梗,怎么會心梗?!?/br>“這一兩個月他回憶起來一些過去的事情,不僅是個退伍兵,還是黃埔的軍官呢,幾年前差點戰死,留下了一身的病痛,各處都不太好。老板說八成是國軍把他當逃兵了,所以一分補償都沒給,他流浪了好久才回到上海,像是在等什么人??上Я?,一直沒等到?!?/br>“他,他……”“他葬在城外的荒地,老板破費立了個碑,但是不知道他的名姓,只能把他的樣貌刻上去,等著,也許他的家人能認出來,然后落葉歸根。地址我寫給你,”店員從兜里摸出紙筆,忽然記起了什么,立刻說道,“對了,這是大傻留下的鋼筆,老板沒舍得一起入土,說你跟他有緣,如果見到你就給你?!?/br>梁楨接過薄薄的一張紙,卻沒有去碰那支筆。這是一支很好的英雄牌鋼筆,至少能換一百塊錢,那就是一斤米?!澳隳弥?,你比我更需要?!?/br>等店員消失在夜色和昏暗的路燈下,梁楨忽然想起了什么。黃埔生,軍官,幾年前差點戰死,不能說話,回上海,等人……梁楨朝店員消失的方向飛奔,可是已經過去了幾分鐘,上海弄堂岔路口那么多,梁楨根本找不到那個穿著粗布衣裳的身影。他跑了許久,最后在十字路口停下,大口喘息不斷左右張望,他想看到什么人,又怕看到什么人。不要是你,千萬不要……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進門就被段士淵抱住,也許是沾染了火災現場的煙味,段士淵神色緊張問他有沒有受傷。梁楨搖搖頭,隨后將頭放在段士淵肩膀上,低聲說道:“我……我累?!?/br>“好,好,”段士淵輕聲哄他,“先去洗個澡,我帶了紅燒rou和獅子頭回來,一會兒開瓶酒,叔叔陪你喝一杯?!?/br>“兩杯?!?/br>“一瓶?!倍问繙Y揉了揉梁楨的頭發,為了過正月減了短發,有點扎手,但看起來年輕干練。他希望梁楨永遠是少年的模樣,少年的心意,不要長大,不要見到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面??墒橇簶E已經背著他偷偷長大了,好在保留下來了心底的善。這天梁楨喝到很晚,抱著段士淵一點一點吐露心聲。段士淵聽到書店乞丐的結局和猜測也是眼圈濕潤,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口杯的白酒,一口灌下去。梁楨已經滿臉的淚痕,匍匐在段士淵的肩膀上,但是忍著沒有哭出聲。“為什么,”梁楨慢慢說道,“為什么我關心我在乎的人,都會走……”“命數如此,老天自有安排。他身上那么多病痛,倒不如去享福,輪回轉世,等到和平年代再回到人間,做一個瀟灑快樂的人,不是比在亂世里面拖著病體茍延殘喘要好?”段士淵親了親梁楨紅腫的眼睛,梁楨沒有說出心中的猜測,他以為只是小孩最近情緒波動大,所以更感性“明天我帶你去看他,好不好?”梁楨點點頭,又是一陣苦楚涌上心頭:“我們去給他修墓碑,我們去道觀許愿,去求神仙讓他下輩子投好胎?!?/br>“那個老人……”段士淵想說,可是不敢說。梁楨搖搖頭:“一位沒有得到善終的英雄……”2.春天梁楨在辛巳年失去了太多人,以至于開始過分謹慎。他和段士淵吵了一架,甚至要打起來,就是因為他不想讓段士淵去參加日本人辦的“商業共榮宣傳會”??墒嵌问繙Y是日中商業共進會的副會長,而且北村昊一直在懷疑最近軍隊動向暴露和他有關,所以段士淵必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