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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響了一下,裴轍立即接起。顛簸的電流刺啦刺啦,那邊只說了半句話,裴轍臉色瞬間就變了,從肩胛到脊柱如遭電擊般凝固。緊接著,電話那頭又說了句,裴轍沒說話,胸膛幾下劇烈起伏,像是有什么猛地朝他心口狠狠襲來,下頜線條頓時緊繃到極點,握著手機的手背青筋凸起,五指僵硬,整個人氣息驟沉。錢雲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裴轍,嚇得一句話不敢說。很快,裴轍閉眼掐了電話,神色壓抑到極點。周遭一切如常,氣氛卻可怖森冷。錢雲盯著裴轍,張了張,剛要措辭,就見裴轍抬眼,眼底有血絲,一字一句道:“留一隊人給我,我要找——”“咔噠?!?/br>雨聲有節奏,夾雜在里面的微小動靜,如同小動物慌里慌張竄過,并不起眼。裴轍卻抬手極快地打了個噤聲手勢。錢雲壓根不敢動。隔著一段距離,姜昀祺注視面容冷肅的裴轍朝他一步步走來,瞳孔霎時緊縮,心底漫溢出的恐懼陡地沖向天靈蓋,姜昀祺忍不住吭哧吭哧用力呼吸,好像不這樣呼吸他就要窒息在無底洞一樣的害怕里——可是,裴轍越來越近——藍眸幾乎靜止,呼吸猝停的下秒,姜昀祺轉身沒命一樣跑了出去!“昀祺——!”電光火石的一瞬,那個奔起的人影再熟悉不過!姜昀祺跌跌撞撞跑著,裴轍吼得他渾身發抖,姜昀祺閉上眼,用盡全身力氣往前逃。沒有猶豫,裴轍緊緊追了出去。錢雲呆立在原地,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裴轍消失得太快,他根本反應不過來。雨越下越大,姜昀祺開始咳嗽。肺部火燒火燎,嗓子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姜昀祺一邊跑一邊咳,眼前霧蒙蒙的,疼痛帶來的生理性淚水讓他看不清路。不知道過去多久,姜昀祺鼻腔充斥潮濕泥土和樹葉青苔的斑駁氣息,伴隨一股似有若無、越來越近的燒焦味道。他居然跑到了今天下午爆炸發生的地方。刺眼的猩紅色警戒燈在中心坑洼處一閃一閃,周圍沒有一個人,或者說,人剛走,泥濘地面有長長的車輪胎印,一路往前延伸。姜昀祺放慢腳步,艱難吞咽,仔細偵查四周動靜,發現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和密集瓢潑的雨聲,其余一點聲音也沒有。他全身都濕透了,夏季單薄的衣服裹在身上,一路跑來被樹枝剮蹭,凌亂不堪,手心也蹭破皮,膝蓋臟污一片。漫無目的又謹慎小心地走了半圈,姜昀祺孤身站立,張嘴用力呼吸,雨水兜頭沖刷下來,他不得不閉上眼睛。很長時間腦子昏昏沉沉,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哪里,又好像不知道。姜昀祺低頭看了眼手心,空蕩蕩的,但就在他眨眼間隙里,他好像看見了一張黑桃A。忽然間,不知是不是錯覺,姜昀祺聽見槍栓抽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姜昀祺后退幾步,想把聲音找出來,但紅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全是黑不見底的雨林,幽森恐怖。突然,腳下踢到什么,聲音不是很大,但姜昀祺極度受驚,嚇得立即回身低頭去看。是一把老型號步槍。爆炸中殘留的槍支,槍托和握把已經燒熔彎曲,槍桿完好,大半都浸泡在渾濁泥水里。姜昀祺瞪著它,好一會,喘息著彎身去撿——手指觸碰到冰涼槍身的剎那,姜昀祺像是感知到什么,震驚抬頭——那人就站在不遠處,面容冷酷陰森,正牢牢鎖住他,滿身的血一滴滴往下落,手里也握著一把槍,剛才那種有規律的槍栓抽動的聲響,就從那里傳來。那人背后,是沖天的焰火和堆成山的尸骨。令人作嘔的粘稠血腥混合火藥的燒焦氣味全數朝他襲來,姜昀祺呆呆望著,腦子“嗡”的一聲,再也想不起任何。他徹底分不清幻覺。面對驚悚駭人的尸山血海,姜昀祺一步步后退,直至無路可退,他蹲下來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懼怕得渾身顫抖,一聲不吭。裴轍站在不遠處,凝視脆弱到即將崩潰的姜昀祺,心痛至極。他一路跟著姜昀祺,沒有靠近。當姜昀祺選擇逃離的時候,裴轍就知道那時肯定有什么刺激了姜昀祺的神經,讓他分不清現實。除了剛開始的發力,姜昀祺之后跑得并不算快,后半程幾乎跌跌撞撞,但他太害怕了,裴轍守著他,卻不敢貿然觸碰他。姜昀祺就像一根繃到極致的弦,隨時可能斷裂,再也復合不了。雨越下越大,鋪天蓋地,蹲在原地的姜昀祺像是死了。雛鳥羽翅盡斷,奄奄一息。裴轍朝姜昀祺走去。又傳來一個聲音——姜昀祺沒有多少力氣抬頭去看,他只能將自己縮得更緊。恐懼完全占據了他的軀殼。似乎那些年在遂滸承受的所有膽戰心驚、筋疲力盡,九年后,在這個漆黑無邊的雨夜里,全部來到他面前,吞噬他、折磨他、讓他再也活不下去。“昀祺?!?/br>驀地,有人在叫他。姜昀祺肩抖了抖,沒有抬頭。裴轍蹲下身,伸手要去觸碰姜昀祺——指尖觸及的瞬間,姜昀祺渾身大震,抬手毫不猶豫握起槍抵在裴轍肩頭!注視裴轍的藍眸如同一簇瀕死燃燒的焰火,寒意刺骨,空洞無神。裴轍沒動,他朝姜昀祺笑了下,伸出去的手撫摸姜昀祺幾乎冰冷的后頸和臉頰:“和裴哥回去好不好?”姜昀祺望著他,沒有眨眼,過會,轉頭去看那個人。一舉一動如同機械反應。裴轍順著姜昀祺目光望向雨林深處,按捺心頭酸澀起伏,閉眼幾秒,過后嗓音低了些:“昀祺不要怕?!?/br>姜昀祺恍若未聞,注視裴轍后退幾步站起來,槍口分毫不差地對準裴轍,無動于衷。裴轍看上去一點都不在意,他繼續朝姜昀祺走近。越來越近,最后兩人就隔著一支槍的距離,而裴轍,還在靠近。藍眸這時才有反應,姜昀祺看不懂出現在眼前的男人,他疑惑不解,但更多的是害怕和不知所措。姜昀祺轉頭又去看幻覺,他在比較這兩個人的攻擊性——這個時候的姜昀祺已經認不出裴轍。裴轍發現了,他垂頭深深喘息,接受這個事實比剜去心頭rou還要痛苦,裴轍再次伸出手撫摸姜昀祺臉頰,手有些顫抖,但低聲哄的語氣一如尋常,裴轍凝視姜昀祺眼睛,對他說:“昀祺和裴哥回去好不好?”兩個人都濕透了,裴轍掌心卻燙得驚人,熱度傳遞到姜昀祺身上,姜昀祺細細顫抖起來。姜昀祺抱緊槍,用力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