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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世母親早亡,父親待他疏離,繼母弟妹與他心懷芥蒂,三十多年的人生里,溫訣沒有嘗過一絲親情的溫暖;也沒有一個傾心所愛之人;他揣著一顆孤寂的心在世界上形單影只的飄蕩時,曾多少次羨慕過那些有人攜手為伴的人呢?可是如今,有個人捧著一顆炙熱的真心,小心翼翼地送到他面前,他卻不以為意、無動于衷,一把將那顆心打落在地……踩碎成泥!他簡直是個混蛋。這樣的他,何德何能,至于叫他惦念至此?又如何配得上他這一份純凈的、奮不顧身的情誼?看著殷無咎眼中的光越來越淡,溫訣的腦海里卻開始浮現起這八年來與之相處的點滴;少年一步步的成長與蛻變;喜怒哀傷時的容顏;以及那個風和日暖的上午,少年站在檐外院中,堅定地說著喜歡自己、想要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時的模樣……他始終都是記得的,那一刻的殷無咎,歡欣而雀躍,期待而憧憬,看著自己的一雙眼睛美好的猶如天上純粹的星子,又炙熱的勝過了光芒萬丈的驕陽。溫訣當時嘴上說著對方只是弄錯了對自己的感情,拒絕得也很決絕斷然,可是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刻,他那顆少有起伏的心,因為那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人,而情難自禁的溫暖與悸動著。那悸動,就如現在這般。只是這一次,伴隨而來的還有是漫無邊際的、對于即將失去的恐慌。“無咎,你堅持住,你堅持一下好嗎?”溫訣將殷無咎放在地上,一邊為他止血,一邊不停的和他說話,“只要你活下來,你想怎么樣都行……若你不愿與我做師徒,我們便不做師徒,你想要什么,我都答應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無咎,活下來好不好?別死!”從來沒有這樣地害怕過什么,也從來沒有這樣地想要抓住一個人。說到最后,溫訣幾乎是在苦苦的哀求了。不管是作為溫訣,還是作為溫崇洲,殷無咎都從未在對方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神情。到了這一刻,殷無咎恍然明白,自己在意的,從來不是對方騙過自己多少回,而是他對自己到底有幾分的真心。如今,知道自己這些年來視若珍寶的這一份感情,并非如夢一場,全然虛妄,殷無咎的心里,已經很滿足了。他艱難的抬起手,想要摸一摸溫訣的臉,可是在即將觸碰到之前,卻因力盡難支,而轟然地落了下去。“無咎——”溫訣大腦一瞬陷入了眸中漫無邊際的空白。以前無數次的設想過,自己離開這個世界時的情形,也想過在自己走后,眼前的這個少年會否不舍,會否難過?可他怎么也沒想到,最后先走的會是對方。原來失去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是這樣一種感覺。溫訣顫抖地抓起殷無咎跌在青石地面上的手,將臉輕輕落在他的掌心,感受著對方掌心漸漸散去的體溫,他的一顆心,像是被人用錐子在一下又一下的猛鑿。溫訣原本還覺得殷無咎傻,不明白他為何情愿自己死,也不愿意殺他。可現在,他似乎明白了。面對所愛之人的離去,比面對自己的死亡,要可怕和痛苦千百倍。想到這里,溫訣突然又有些慶幸了,還好先走的不是自己,如若不然,以他的性子,指不定得難過成什么樣呢!他以前最愛哭鼻子的,現在倒是不怎么掉眼淚了,可指不定,會偷偷地躲起來哭……殷無咎睜著眼睛,呆呆盯著頭頂素色的帳幔一動不動,他已經維持著這個狀態一盞茶了,整個人恍若魔障了般。他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恐怖的夢,夢里他害怕的靈魂都在顫栗,似乎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失去了。可是現在關于那個夢的內容,他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了。“無咎,你醒了!”一聲欣喜的驚呼,打斷了殷無咎無頭的思緒。他動作凝滯的偏頭看過去,看見賀毅陽從門口大步的走了進來。殷無咎恍惚了一下,問道:“我是怎么回來的?”他記得自己當時代替永淳公主進了將軍府,然后在一處僻靜的院落中看到了七皇子與溫崇洲,他走進那間屋子,用匕首刺傷了溫崇洲,但是并沒有成功將對方殺死,然后他們打了起來……但是后來呢,后來怎么了?事情發展到那樣的地步,他怎么可能現在還能好端端的呆在他們的家中?“你還說呢,若非師父及時趕到,將你救了回來,你這回真的沒命了?!?/br>“師父救的我?”“是啊,你被師父帶回來的時候傷的可重了,好家伙,那匕首差一點就刺在了心口上了,就連大夫都說沒救,好在師父一直堅持著,這才撿回了你這條命?!?/br>殷無咎聞言,緩緩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的位置。如今天氣炎熱,他只蓋了一條薄薄的毯子,掀開之后,里面也沒穿上衣,所以他一眼就看見了自己身上纏裹著的白色繃帶。稍微動一下,便能牽扯到傷口,引起一陣劇烈的疼痛。很明顯,他這一下傷的絕對不輕,可是為什么,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殷無咎努力的回想著,想要記起些什么,可是頭卻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疼得他忍不住用手抱住了腦袋。賀毅陽見他這副痛苦的模樣,緊張道:“你這是怎么了,是頭疼嗎?”殷無咎終究放棄了思考,等頭疼稍微好些的時候,他抬頭看向賀毅陽,說道:“我沒事,師父他,現在在哪兒?”賀毅陽說:“在廚房給你煎藥呢,我去喚他過來,順便給你看看身體狀況怎么樣了,師父要知道你醒了,定會很高興的?”殷無咎知道溫訣沒事,緊著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又想起什么,可還待再問,賀毅陽卻已一溜煙兒的跑了出去。他們這宅子說大也不大,廚房到正房盞茶功夫不要,但是賀毅陽去了半晌都沒回來。殷無咎等的都有些急了,忍不住想要找出去。他正撐著床板慢慢的起身呢,這時候,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他很輕易便分辨出其中一個腳步聲是賀毅陽,另一道有些緩慢和沉重的,卻讓他一時有些陌生。在此時這刺殺不成還暴露了身份的情況下,任何不確定的事物,都會叫他感到緊張與不安。殷無咎盯著門口的方向,靜靜的等著來人的靠近,等人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他卻又松了口氣。“你傷還沒好,怎么起來了!”賀毅陽手里端著湯藥快步走至床邊,放下手里的東西,就要扶殷無咎躺下去,“快點躺著,傷口好容易愈合了些,要再撕裂了,可又有你苦頭吃了……”賀毅陽碎碎念了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