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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腹,殷無咎跟著爺爺在村子里生活的那些年,時常聽說村子里的女人們因為身體不好而早產,然后生出先天不足的孩子,而又因為沒有好的條件將養著,那些孩子大多早夭了,所以對于“先天不足”這個詞,殷無咎還是有概念的。他所見過的那些多先天不足的人,幾乎每一個都很瘦很虛弱,面色唇色一看就與旁人不同,可是他的師父不僅有著這樣厲害的身手,還生的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高大,這樣的師父,怎么可能先天不足?溫訣說的是上輩子,殷無咎考量的是現在的溫訣,這本來就屬于跨服聊天,溫訣壓根就沒想讓殷無咎信服,只是看這孩子太過渴望,所以才同他說了些自己的事情。見小孩不信,他便干脆順著他的話道:“大概為師的情況也沒那么嚴重,是以年紀漸長,那病便漸漸好了?!?/br>殷無咎聞言,心里狠狠的松了口氣,然后信誓旦旦的說:“一定是這樣的,師父好端端的,看著比誰都康健,怎么瞧都不想是身有疾癥的樣子呀?!?/br>殷無咎這話與其說是講給溫訣聽,不如說是在給自己喂定心丸,話落,他一顆心果然安下來不少。于是,放了心的殷無咎又撿起了先前的話題:“那他們可得逞了?”溫訣聞言,腦海里不由就浮現起當初自己的汽車被炸時的情形,掩在布料之下的一雙眼睛,底頓時染上了幾分濃重的顏色。殷無咎半晌沒得到回應,下意識偏過頭來,視線不經意掃過溫訣落在胸前的、那只纏著白繃帶的手上,腦海中恍惚也想起一段久遠的回憶來。——自己當年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師父救了他,可是他卻將對方當成了壞人,還以為對方要吃自己,并且還在慌亂之中咬了他一口。師父坐在樹下處理傷口時,他記得看到對方身上有許多猙獰的燒傷,而自己咬的那一口恰恰就在師父肩頭的一處燒傷上,而他沒記錯的話,師父的這雙手上,似乎也留下了很深的傷疤。這些年,師父從未在他面前露出過身上的肌膚,加上他當時年紀不大,情緒又太過緊張以至事到如今,他都漸漸忘記了彼時看見的情形。現在想來,那些傷,竟然是師父的親人給殘害的嗎……溫訣兀自陷在那段堪稱噩夢一般的回憶中,并沒有察覺到殷無咎情緒的變化,直到一只冰涼顫抖的手,輕輕觸上他的面頰,他才猛地回過神來。溫訣一把抓住那只手,下意識想將其從面上扯下來,卻在對上少年的雙眸時,一瞬頓住了所有的動作。明亮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溫訣清晰的看見少年那一雙漂亮的眼睛里,蓄滿了濕潤的淚水。殷無咎看起來儼然一副傷心極了的模樣,甚至連眼尾都是通紅的。“無咎……”溫訣陡然感到一陣莫名的無措。殷無咎的手輕輕動了動,感受著掌心凹凸不平的觸感,眼淚“啪嗒”一聲便落了下來:“師父,這些傷,一定……一定很疼吧?”少年的心疼,在這一瞬間恍惚化作了某種實質地、密度很高地東西,落在他的眼底、落在他的耳畔、落在他的肌膚……一旦接觸,便沒有阻擋的直直滲進溫訣的血液。來到此地五年多,溫訣不是沒有過動容的時候,只是這書中所構建的世界太過悲慘,饑荒戰亂,民不聊生,人如螻蟻草芥一般在這八方風雨中無妄掙扎……慷慨悲歌足以震撼人心,可聽的看的多了,卻也叫人倍感壓抑與絕望,然后在這絕望中漸趨麻木。只是這一刻,溫訣那顆歷盡了浮世滄桑的心,卻突然重新的煥活了生機。溫決這兩輩子加起來,也從未見過有一個人,為了他而這樣傷心落淚。眼前的這個少年,是第一個。那原本要將殷無咎的手從自己面上拉開的動作里,徹底卸去了所有的力道。溫訣就這么握著少年的手,那手纖細,靠近他掌心的一面十分柔軟,而與他面頰接觸的一面,則有些凹凸起伏。也分不清導致這種觸感的,是溫訣面上的那些傷疤,還是少年練功時候留下的硬繭……這種難言的安靜,莫約持續了半刻鐘,溫訣松開了殷無咎的手。他轉而將手落在殷無咎的面上,用指腹輕輕擦了擦少年眼角的淚珠,笑道:“別哭了,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早就沒有什么感覺的?!?/br>本是安慰的話,誰想一出口,少年反而更加難過起來,本來還只是無聲的哭,這下就變成了劇烈的抽泣。溫訣當年被送進醫院,醒來之后看見自己變成那副鬼樣子,再痛苦時,他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他素來習慣了忍耐,默默的將所有情緒壓在心中,可是現在,那些失望與痛苦,那些絕望與無助……在這一刻,仿佛都叫這個少年替他給宣xiele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和緩如春風般的溫暖。翌日天亮,殷無咎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窩在溫訣的懷里抱著對方的腰。而男人中衣的前襟上,一大片濕漉漉的深濃。殷無咎腦子還處于沒睡醒的那種有點發懵的狀態,記憶條加載了幾秒鐘后,他猛然想起昨夜自己抱著溫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事實。心中一時尷尬又窘迫,同時想起溫訣昨夜說的那些話,又有些難過起來,思緒翻來覆去,一張小臉漲的通紅。突然,有個力道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殷無咎猛地抬起頭來,要不是溫訣閃的快,又要被他磕下巴上了。“這么大了,也沒點長進,還同小時候一般莽撞?!睖卦E微微往后退了點,道,“醒了就別賴床上了,起來吧?!?/br>殷無咎眨了眨眼,呆呆看著溫訣沒動作。他腦海里,滿是男人方才嘴角的那一抹上揚的弧度。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師父在笑,而且那笑意里,帶著寵溺。寵溺……當殷無咎腦海里閃過這個詞時,突然一股火熱從他的心里一直燒到了臉上。溫訣看見他臉上越來越紅,伸手摸了摸,有些發燙,擔心道:“怎么這么燙,不會昨夜在屋頂吹風吹感冒了吧?”“沒、沒有!”殷無咎結結巴巴的否認,然后一下從床上竄起來,跳下床就跑了。跑到半路又回來,從床頭柜上找了自己的衣裳再次跑開。溫訣瞧著他落荒而逃一般的背影,心中不由失笑。他心想,這孩子小時候虎成那樣,怎么現在面皮這么薄了,沒說上幾句就面紅耳赤的。考慮到今日還需去軍中,溫訣也跟著下了床,穿鞋的時候,發現旁邊還有一雙,他心里不由嘆了口氣,穿好衣服后,拿著那鞋子送到了隔壁去。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挽歌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