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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心之所在在線閱讀 - 15-17

15-17

    第十五章

詭異的目光一下子群聚到他身上,陶應央滿不在乎的一笑,轉而朝另外幾個認識的人打著招呼。

「你們都在啊,啊啊、丁奇還是這麼遜啊,連站都站不穩?!?/br>
被指名的人哼了哼,一旁的紀茗開口問:「傷口沒關系嗎?」

「這個啊……」不在意的用衣角抹了抹傷口,陶應央笑得大咧咧,「哪能有什麼事啊,不就是幾個倒楣鬼不知好歹想搶本大爺,可偏我沒財又沒色,空有力氣教訓教訓他們??!」

「真是亂來啊……」

歪首端詳了會,紀茗掏出自己的手帕,輕柔的力道想幫他擦拭掉額角的血跡,陶應央一愣,下意識退了一步,笑道:「不用了啦,小傷口而已!」

紀茗也笑了笑,不再堅持,緩緩收起了手巾。

又跟大夥笑鬧了一陣,陶應央才擺擺手跟大家道別,轉身時,十分自然的問著另一個人:「阿巽,走吧,要不要一起回去?」

還是淡漠的男人只是沉默的看著他,好一會才開口應聲:「不用了。我要送樓小姐回家?!?/br>
陶應央怔了一下,這才發現一直站在裴理巽身側的長發女孩,那雙汪汪大眼水靈靈的,也正溫和的回望著他。

不知道是困窘,還是有點害臊,青年在路燈下的臉龐微微紅了。

「那、那……」搔了搔頭,卻不經意搔過額際,青年嘶了下牙又連忙閉住嘴巴,「那、那我就先回去了,阿、阿巽你……」

心不在焉,卻說的欲言又止,好一會還是沒把話說完,對街的綠燈又將轉紅,男人已逕自面無表情的轉身,略過他有些茫然的表情,直接走過去了對面。

一群人在對面漸漸遠離了,原地的青年來兀自呆站著,不一會,又被車流給阻斷掉身影,然後,原地只剩那盞老燈。

「阿巽,他真的不要緊嗎?」紀茗忽然追上來問道?!肝矣X得他怪怪的,好像不太對勁……」

連只有一面之緣的紀茗都看出來了,何況是他。裴理巽沒說話,但不代表他沒注意到青年的異狀。

連續半個月來早出晚歸,即使是看著最愛的肥皂劇,那張大笑的年輕臉龐g"/>本也藏不住心事。若不是與那個男人有關,還能有什麼事讓他這樣心事重重?

但若是他不開口問,那個青年是一個字也不會提的。

向來就是這樣,若是他不主動問些什麼的話,青年幾乎很少自己提到些什麼。

向來就是這樣……

像這樣,必須用打架來隱瞞住事實的情況,一定是做了什麼會被責備的事吧?

但,那又怎樣呢……

「要不要……」

細柔的女聲突然開口,樓司音望著青年離開的方向,面露微憂,「擔心的話,還是跟回去看看比較好吧?」

「不用了?!钩聊娜私K於開口,聲音卻是如常的冷漠。

那,又怎樣呢?

「他的事,都與我無關?!?/br>
那又怎樣呢?再擔心,再憂慮,甚至是害怕,也沒辦法了??;因為,他的事,都已與自己無關了。

「阿巽……」紀茗眼露不贊同的看著學弟那張表情匱乏,近乎木然的臉。

「千萬別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啊?!?/br>
之後,日子仍舊在茫然無措與空蕩難尋的徘徊里游走不定。

即使明白,某些必須決定的方向就在眼前了,只要伸出手把它抓住,然後強迫自己適應且接受,并未在未來學著習慣,就算會很痛……也還是要做出選擇的。

掙扎,徘徊,都在一線之間。

就算學著不聞不問,就算只是走一步算一步,隱隱約約仍是知道,命運,仍會強迫你下定最後那一個決心。

一個星期過後的這一夜,裴理巽依舊在夢里睡得極不安穩,自從青年最近夜不歸宿的情況增加後,他時常難以入眠,卻從未像這夜忽然驚醒過來。

客廳里,電話鈴響破午夜的寂靜。

男人低沉喑啞的聲音,在另一頭不穩的傳來。

「麻煩你……把他的健??ㄅc個人證件帶過來,在i區……最大的市立醫院?!?/br>
……

周末夜的凌晨,大路上竟然塞著車,等不及的裴理巽在中途就下車了,直接用跑的趕到醫院。

醫院內燈火通明,一片獨特的詳和與沉靜,走廊上只有男人在急速奔跑過後,尚未平息下來的急促喘息聲。

手術室外,坐在長椅上等待的男人疲憊似的將臉埋在手掌間,垂下的肩膀與他向來的高大極度不協調。

手術室的門扉緊閉,只有頂上指示燈還亮著詭異的幽冷紅光,裴理巽看著看著,仍是止不住呼吸的難平與與心臟劇烈的跳動,忽然腳一軟,整個人向後倚靠在墻沿上。

向下看時,才發現自己腳上還裹著室內拖鞋,緊攥在手內的幾張薄薄卡片,沾上了一層濕汗。

隔著一扇厚重的門,早上還笑著出門的青年現在卻生死未卜。不管想說什麼,想問什麼,還是想責怪誰,都無法把心底欲哭的恐懼給發泄出來。

深深的無力,在心底a"/>口亂竄,不知怎麼宣泄,只能牢牢地,眨也不敢眨地緊盯著手術門。

哪怕是要一直等下去。

「……怎麼回事?!?/br>
不知過了多久,走廊另一邊才響起了沙啞的質問聲。

一直低著頭的男人還是維持先前的模樣,低著頭默默不語,好久,才慢半拍的開口出聲。

「他……太笨了?!?/br>
裴理巽擱在身側的手驟然攥緊。

又放松,再握緊,幾次握了又握,最終,仍是無力的垂下。

將所剩無多的力氣發泄在這個已沒有半分氣勢的男人身上,還有什麼用?里頭那個還在生死邊緣中與死神搏斗的青年,就會因此脫離險境了麼?

出事的真相,裴理巽是在青年隔路郵件當聯絡,不經意發現原來手機g"/>本也不在身邊。不知是否刻意,臨走前它被遺忘在客廳桌上一角。

母親端了兩杯冰茶出來,微笑了看了眼父子各自一端的模樣,嘴里含笑移到院落里去,偶爾回頭跟兩人搭著話。

「怎麼不見應央跟你回來?」

指間黑子,久滯空中而不下,父親探看一眼,黑子隨即落下。

「不知道?!瓜雭硐肴?,還是只有這個答案。

「他現在過得好嗎?」溫婉的女人始終還記得,那個在午夜無助孤身敲門,倔強忍淚的男孩。

「嗯?!?/br>
母親剪了g"/>廢枝,欣慰道:「十幾年都沒見過他了,沒想到你們兩個後來還能聯絡得上。那孩子雖然從小苦慣了,但上次電話里,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有元氣呢?!?/br>
父親下了一子,端回另四子,向外擺擺手,道:「欸、人家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那擔什麼心?!寡勖橄驅γ?,加了句:「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兒子吧?!?/br>
「我才想問呢?!乖掍h一轉,「小巽,與你同行的那女孩子是……?」

裴理巽始終斂著眉眼專注在棋盤上,卻未曾眨下眼。

「小巽?」

「……朋友?!?/br>
母親和藹可親微笑,「瞧你這樣子。要真有喜歡,就帶人家回來吃飯吧?!?/br>
有些事,就算不提及,不代表它不存在。

八月底的時候,終究還是得離開熟悉的地方,回到另一個不陌生的地方。

抵達火車站的月臺邊,女孩早已等在那了。來送行的母親也看見了她,在對方有禮頷首中同樣回以溫善一笑,回頭捏了捏兒子的手臂,笑的更是寬慰。

裴理巽沒多講什麼。

只是因為來回目的地都一樣而同行──只是這麼簡單的理由,再加上他也懶得拒絕紀茗跟黎心這對剪不斷理還亂的過期情侶罷了。用不著多說什麼,不存在的事他向來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

即使後面情況似乎出乎意料,他也未曾想辯駁,而母親雖然表現的很輕松,但裴理巽又如何不會明白雙親的盼望。

有些事不應付是因為覺得沒必要,但不應付有些事就不會過去,之後會怎麼樣,再之後的遙遠未來又會怎樣,卻早已都不想再理會。

就是這樣的心態,有點敷衍,也有點隨便。兩個月漫長的夏膜在瞬痛過後看清了室內,眼瞳禁不住又是一陣緊縮。

地上布滿了只要邁步就會碰到的啤酒罐與便當盒,兩個多月沒見的青年正側身蜷伏在沙發里,似乎一直未再理過的褐發擋住了臉龐,皺亂的衣服微濕的貼在身上,隱隱約約突出一條深深長長的脊線,單薄的,彎折出一道瘦弱的曲線。

背脊上的起伏淺淡,好像微微呼吸著,卻又像悄聲的不愿再醒來,如果不仔細看,裴理巽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比自己想像中的,或是不敢想的狀況……都還要令他來得吃驚。

跪在地上將青年翻轉過身,他軟綿的身體動也不動的就靠向了自己的懷里,一股更為濃烈的酒氣襲來,比前一秒還要猛烈的心疼也相之隨來。

「應央……應央……」

顫抖著,裴理巽呢喃著愛人的名字將他緊緊的摟在懷里。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顧他吧……」

「謝謝?!?/br>
酒吧老板點點頭,轉身前欲言又止似乎想講什麼,看到男人走進浴室的身影,嘆了口氣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的走了。

偌大的公寓里一片凌亂,睡夢中的青年還微微皺著眉頭,表情卻比想像中平靜。

沾了條熱毛巾將臉上被酒j"/>濃糊的臉龐擦乾凈,想了想,仍是到浴室將浴缸里放滿熱水。瘦小的老板能夠為陶應央刮胡子換衣服,但顯然沒那力氣幫他洗澡。

在這之中的過程里,青年一直沒有知覺,更別說是醒來。抱著他的時候,裴理巽可以感覺自己的兩只手被瘦削的肩胛骨骼給壓的生疼。

原本就略顯瘦削卻始終結實的體魄,如今明顯消瘦了一大圈,裴理巽必須一直蹲在浴缸旁才能緊抓著他以防他滑落。

許久不見陽光的肌膚也變得蒼白,幾乎遍尋不著往日那種陽光灑落後的健康淡麥色,比起裴理巽的白皙,陶應央身上的白反之是種病態色。

過去曾經住在一起大半年之久,這不是他第一次見過青年的裸體,然而心中的痛感卻取代了身體上的沖動。

這樣折磨自己,究竟是為了誰呢……如果不是絕望到了極點,向來開朗的青年絕對不會如此自暴自棄……他明白的,但心里那股膨脹的憤怒卻難以宣泄。

如果無法一直愛著這個人的話,從一開始就不該擁有他……這樣誰也無法幫之承受的後果,該有誰來面對?

覺得自己已經觸/>到了幸福,卻又在下一瞬間被剝奪掉的青年麼?

……是不是太殘忍了,痛苦的絕不會是已離開的那個人,而是留下來的,那個必須獨自承擔的傷痛的人。

洗過澡後青年在床上沉沉睡著,裴理巽幫他換上了睡衣,穿上後才發現本該合身的睡衣,在現在的青年身材上已明顯大了兩號。

裴理巽心中一痛,些微還顫著的手輕輕/>上青年的臉龐,原本滑膩的觸感因為長期飲酒,和兩個月來的生活不振而變得粗"/>糙,留連不去的指尖,細細來回輕撫去,卻撫不去眼下那兩圈凹陷的y"/>影。

身上的衣服在幫陶應央梳洗時也濕了大半,男人到浴室隨便拿條浴巾擦了擦,在青年的衣服里翻出最大的一件才能勉強套上。

走出客廳的時候,廚壁上的燈又亮了,幽幽閃著暈黃,不知何時已醒的青年正坐在地板上,望著低沉黑幕外的世界發呆。

裴理巽喉頭一陣乾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應央……」

陶應央有些吃驚的回過頭,眼里那瞬間一閃的眸光讓裴理巽心中猛的擰緊。

再也看不到了麼……再也看不到青年那雙清澈的眼眸里,那一直存在的,對於這世界始終不放棄等待的湛亮……

「阿巽……」久未開口的嗓子沙啞難聞,陶應央/>了/>喉嚨,還是勉強道:「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男人緊緊盯著他,盯著他那似乎再一絲絲的瞬間,就會徹底崩塌流淚的臉龐,但最終,還是抿著唇低下頭忍著。

「很晚了,去睡吧?!?/br>
青年抬起頭來,抬起手里的酒又灌了口,「……睡不著?!?/br>
裴理巽這才發現他手里不知何時又端了瓶酒。

「……別喝了?!?/br>
伸手想奪過來,青年卻不給,意外大的力氣還抓的死緊。

「阿巽,你不要管我?!?/br>
「放手?!?/br>
仰起臉來的青年表情即倔強又無措,於是男人狠下心,猛的一把奪過酒瓶,毫不猶豫丟到了一旁。

青年愣愣的,注視著地上滾落的深色酒瓶,連男人拉他臂膀也沒有感覺。

只是這樣一個人呆坐一會就沒有辦法了,失去了依靠的青年茫然的看看周圍,半晌忽然甩開男人的手,自己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以為他要去睡了,然而青年只是走到角落拾起一罐空瓶,搖了搖後就往嘴里倒,沒了,就丟,再走到剛被拋出去的酒瓶,顫抖著手撿起來,甘之如飴般將所剩幾滴也全盡喝乾。

向來清澈的那雙眼底已沒有焦距了,只是反覆執行這樣的動作,/>到冰冷的金屬瓶身就往嘴里倒,沒了就丟棄再找,重覆再重覆,客廳里不斷回盪著空洞單調的聲音。

再也看不下去了,痛到了極點就剩憤怒,裴理巽忍無可忍的沖到玄關拿起一個大垃圾袋,然後從青年手里搶下酒瓶就往里頭丟。

「阿、阿巽……你不要管我……」

「笨蛋,你想死嗎!」

「你不要管我……」

青年宛若囈語的說著,眼看男人不理會他的要求,乾脆掄起拳頭不停搥擊著男人的背想阻止他,然而長期沉淪在酒j"/>卻已讓他連拳頭都握不住,只能絕望的看著過去兩個月里帶著他淪陷在不用思考世界里的毒藥一罐罐被丟棄。

「自暴自棄也該有個限度吧!」將一大袋子丟到門外,男人回身兩手緊抓著青年的臂膀,眼底全是誰也無法了解的深淵。

你痛,難道我就不疼麼?

青年搖著頭,苦苦無力掙扎的手還向往的指著,指著門外那些能夠給予他美麗幻覺的東西上。

「不、不……」

緊抓著青年的手指也因竭盡力氣已泛白了,深吸了口氣,裴理巽痛苦的瞇起眼,狠狠的朝他低吼出事實:

「那個男人死了你也跟著他去死嗎?!」

肩膀倏然顫動,驟地甩開男人箝制的青年頹然跌坐在地上,茫然的瞳孔縮了又縮,卻再做不出其他反應。

然而男人似乎不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猛然抓起他拉至陽臺邊,指著向外開敞的落地窗外,這個城市十幾層樓之後的仲夏夜絢爛。

「要麼就乾脆從這里跳下去!」聲色俱厲地,縱使痛心也不得不開口。恕不知這到底是逼他,還是逼自己……

這個世界的燈火依然虛幻而美麗,不會因為少了一個誰而稍縱滅減它的燦爛。青年深褐色的瞳孔單單只能停駐過兩秒,那些虛華就像水滴落地後的破碎,再看一眼都是痛,只有上空無盡的黑暗可以包容。

「……你不會懂的……」

「……」

「阿巽,你不對懂的……」陶應央盯著夜空喃喃地說著,卻不見旁邊人眼里那更加憤怒的心痛。

「我才不會跟著他去死……哪能讓他這麼如意,這……不就是又要讓我跟在他們身後跑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

「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為什麼要騙我呢,他明明答應過不再做我不喜歡的事啊……那他怎麼可以死掉?!」

「……」

膠著在夜空中的視線太累也太疲憊,青年不敢眨下眼,緩緩低下頭,硬是隱忍住那瞬間,直到臉龐徹底埋入手心里。

「都是騙人的……明明……都答應過我的啊……」

眼淚瞬然從睜大的眼眶奪涌而出,青年被驚動似的,慌亂的想去擦,雙手卻轉而被緊緊拉住,模糊的視線里全是男人直直望向他,卻始終看不清楚的眼神。

無力,憤怒過後的身體像忽然失力的氣球,沒有推力或支撐力就只能無助的緩降在這世界某一角。

繃緊的全身頹然松懈,裴理巽緩緩跪下來將青年摟入懷里。緊緊的,不敢有絲毫放松,毫無空隙的連手臂都在顫抖。

如果不這麼做,就好像誰又會從眼前消失掉一樣。

哽咽在人類體溫觸碰到後迅速崩潰,陶應央的雙手在無措與乏力間,終於緩緩回抓住男人的肩背,猶如最後一g"/>浮木,讓自己免於沉浸在茫然悲傷的大海里。

眼淚的濕度直直穿透過肩膀,灼熱地燒痛那一塊肌膚,裴理巽出不了聲,只能用懷抱感覺青年在懷里的憾動。

如果我不懂,如果我不懂……

那麼在見到你之後,那種幾乎落淚的感覺,又是什麼?

那麼在這一瞬間,為你而升騰起的悲傷,又是什麼呢?

「應央……」

懷里的身軀突然安靜下來,連哭聲也徹底消失了。裴理巽的心猛地跳漏一拍,察覺不對的拉開他,懷里的青年緊閉著眼,臉上一層蠟黃猶如死槁,呼吸微弱幾近於無。

「應央?!」

裴理巽拼命搖晃著他,青年卻始終沒有睜開雙眼。

「急x"/>酒j"/>中毒,再不控制酒量就危險了?!?/br>
凌晨的急診室外,醫生簡單的叮囑完就走開了。男人在原地呆站了會,才轉身走至長廊外。

門縫里隱約可見沉睡中的褐發青年。

他在昏迷,喚不醒的沉睡著。

似乎只有入睡,人才會真正擁有夢境,如果夢境能與現實無關,那麼青年總算成功麻痹了自己的神經。

他成功了。走了一個人,痛了兩個人。

沒有人料想得到,那個跟脆弱沾不上邊的男人輕易的、簡單的就走了,然而青年的痛苦卻是可以預料卻無法想像的。而這之後,會發生什麼,被留下來的人,還有與之無關的人之後會怎樣,沒有人來得及思考。

故事被改寫,長路坍塌。

裴理巽不知道之後是什麼,只知道努力想跳出漩渦的自己失敗了。明天是什麼,未來呢,想不及了……只是,好像他從來就沒有、也無法真正置身於事外。

青年在清晨的時候被轉進單人病房,白色被單下的睡容依然是不自然的蠟黃,輕輕觸/>也感覺不到一絲生氣,男人驚懼似的縮回手,只有用左耳偎上真實的傾聽,才能感覺到心臟的微弱的跳痛,然後,他終於能夠在那緩慢的旋律里闔上眼。

醒來又是一個傍晚,青年還是未醒,床頭已換過新的點滴瓶,一點一滴的,好像誰曾經失墜過的淚。

裴理巽兀愣的注視著,全身像散架似的疲憊。腦海里,關於醫院的記憶只是寥寥可數,卻還依稀可尋。清楚的記得上一次醫院里,自己踩在光潔長廊上的腳步聲,還有望著墻壁宛若無盡的等待。

害怕失去的恐懼因子忽然翻旋而逆,游走來回在血y"/>里,腳,便怎麼也抬不起來走出這個房間。

值班的醫生進來巡視時才喚回他的意識,關於病情的詢問還是昨日同樣的回答,裴理巽低頭道了聲謝,又是倒坐回沙發上,望著裹在白色床單里的青年。

除了這樣之外什麼也不能做,就算猛力搖他也不會醒,就算一直盼他也不會醒,就算……就算淚留的再多,他也不會醒……

這個青年,成功而殘忍的把自己鎖在他想去的無意識黑殼里。

就算旁邊有一個深愛著他,祈求著他醒來的人,他似乎也不會明白那道光明,只為了他而等待。

八點多的時候,裴理巽才真正走出病房,全身皆因為不知維持了多久的姿勢而顯得僵硬不堪,然而他已兩天沒有洗澡,需要回家整理自己之外,也得順便準備一些兩人的必需用品,公司方面也不能不聞不問。

給了紀茗一通電話請他幫忙請假,電話里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擔心,裴理巽隨口以發燒感冒為理由敷衍了過去。

「還好嗎?告訴司音了嗎?方便的話可以請她過去照顧你吧?!?/br>
「不用了?!?/br>
裴理巽只是冷冷的、且毫不猶豫的拒絕,「別再找她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br>
「欸?怎麼了?」

電話里的男人很驚訝的還想追問,裴理巽已匆匆將電話掛了。

回到醫院已十一點多,長廊上的燈又關了,到處都是死寂般的安靜,即使放慢了腳步,地板上的噠噠聲還是清晰的傳了過來。

病床上的人依然還未醒,緊閉的臉龐一如平靜,白枕上散開的褐發還是生命力般的光澤,與它主人臉上的蒼白與蠟黃呈現諷刺x"/>的、令人難以忍受的對比。

裴理巽在門口靜靜站了幾秒,緩和了一直顯得很窒礙的呼吸,才走過去幫陶應央掖好被子,握在手心的手腕卻突然動了下,以為是錯覺,床上青年薄薄的眼瞼卻真實的顫了好幾下。

那雙緊閉已久的眼眸終於緩緩的睜開,久未見光的乾澀讓他恍惚難受的又眨了好幾下,半閉著等適應了房里的光線,茫然的目光才聚焦到一旁男人緊繃的面容上。

「好痛,阿巽……你抓的我好痛……」

低弱的聲音,幾乎要看口型才知道說了什麼,裴理巽眼睫輕動,恍若隔世般如夢初醒,才發現自己使盡了力氣抓著青年。

「我……我去叫醫生……」

男人慌忙的沖到執班室,執班的醫師見狀連忙拿起聽診器跟了過去。

回到病房,不知何時已自己下床的青年站在床頭旁,似乎正在扯手臂上埋入的針頭,一旁還放著自己原本的衣服,手忙腳亂的顯得非常急切。

「應央你在做什麼?!」

裴理巽大步過去強按下了他的動作,力氣微弱的病患g"/>本不是他的對手,連衣服都被搶了,陶應央抬起臉來,神色倔而焦躁。

「我不要待在這里,我要出院?!顾吐曊f完,不顧男人還拉著他,搖搖晃晃的一心只想往外走。

「陶先生,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能出院,必須留在醫院觀察一段時間?!贯t生用聽診器幫他檢查了會,看著扭頭不吭聲的病患,有些無奈的道:「中度酒j"/>中毒,目前還不排除有其中并發癥的可能,裴先生,請你勸勸你的朋友?!?/br>
裴理巽點點頭,轉將抿唇神色執拗的青年攔腰抱回床上,一直到護士回來將點滴瓶重新換過,房里才恢復安靜。

青年始終扭頭看著窗外,一動也不動的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麼,連男人伸手輕輕/>上他的頭發與臉頰都沒有反應。

「為什麼急著出院?」

「……」

「有事就講出來?!?/br>
「……」

「應央?!?/br>
「……」

「……別這麼任x"/>?!?/br>
沉默的青年,似乎什麼也不想開口,他沒有轉過頭,就算他清楚聽見了男人話里的嘆息,也聽不懂話里不只是為了他一個人而存在的懇求,更看不到,男人眼底那明白浮現的沉痛。

有點無力,卻莫可奈何。如果青年愿意像往常一樣大聲吵鬧、甚至拳打腳踢就好了,他絕對能拿出更強硬的態度讓他順從;然而青年沒有這麼做,他只是選擇沉默的無動於衷,然後讓他感到挫敗。

「你的病還沒好,應該好好休息?!馆p輕吐息,裴理巽斂下雙眼,轉身掩去了滿身的疲憊。

「千萬……別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br>
最後說完的尾音,跨出去第一步即被拉住了衣角。裴理巽回過頭,陶應央失去往日光潤的眼睛看著他,被牙齒咬住的嘴唇已見微微血氣。

「阿巽,我想回去,我真的不想待在這里?!?/br>
回握住他的手,掌心里全是與以往不同的瘦弱骨感,裴理巽一陣心痛,卻也不懂他的堅持,只能軟下語氣的說:「你這樣的身體……怎麼能回家?」

「不要?!?/br>
「應央,別任x"/>……」

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這個地方麼?

陶應央緩緩低下頭,全身好像疲軟似的坐回床上,雙手卻越發緊抓著男人,連肩膀都抑不可止的細細顫抖著,多久,直到緊繃的嘶啞聲線再無法壓抑住,才又低聲的開口祈求。

「求、求你了阿巽……求求你……我真的……真的不想要在這里……」

手臂被緊抓住的地方傳來一陣刺痛,裴理巽睜著眼,這才真正意識到,這個已無多少氣力的青年,正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求他。

「求求你……」陶應央終於哽咽的哭了出來,抓著男人的手已因為過於用力而泛著死白。

「真的求求你,我不要在這里……阿泰……阿泰就是在這里走的啊……」

到底,這世界還有什麼呢?

閉上眼,裴理巽心疼的將青年擁入懷里,嘴里喃喃地應允著說好,然而他也不知道,不知道a"/>口那難以言語的傷痛,究竟是為了誰?

這世界,還有什麼是可以給予這個青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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