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
第九章低聲重覆的呢喃,好像囈語反覆不息,令人有種置身在夢境里溫習疼痛的錯覺。然而那道專注的視線卻強烈的讓人難以忽視其清醒度,陶應央愣看著近在眼前的人,等他回神過來,手腕上冰涼的力道已強的驚人,手竟無法抽動半毫。「……阿巽?」陶應央奇怪的大聲喚著,裴理巽卻好像沒有聽到似的,宛若僵硬的眼神直直的盯瞪著那些斑駁瑰色痕跡。「阿巽!」「……為什麼……」「什麼為什麼?你到底……嘶!」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重,陶應央疼的擰緊眉心,「痛死了,臭阿巽你快放手……」慘白著張臉抬起頭來,裴理巽幾乎是用吼的:「為什麼還讓他碰你?為什麼是那種人?!為什麼?為什麼!」那些斑斑痕跡,一大片橫亙在他眼前就像無聲告昭著某些既定的事實,難以抹滅掉的現實,十年前換不到的,十年後也換不回……而,為什麼,什麼是為什麼?為什麼的是想不明白,而不明白的是又是什麼……為什麼要讓他看到這些事?為什麼等待只能換來這一眼,為什麼前一刻還為了他與那個男人打架,後一秒中就可以回到那男人懷里;不明白的,為什麼他只是因為單純的愛著一個男人,就可以什麼都不知道……到底是不知道,還是看不到……「阿、阿巽……」第一次看見裴理巽失控的模樣,陶應央呆了下。「到底為什麼?他g"/>本不珍惜你!為什麼還要讓他碰你!為什麼?!」痛心疾首的一遍遍反問著,不知是問他,還是問自己,然而不管說的再多麼痛心,這個人還是不會明白。而最不明白的,到底,自己是為了什麼在忍耐……「放手!」深吸了口氣,陶應央再次開始掙扎,兩人之間有股莫名的緊張感讓他不由得也跟著大聲起來,「裴理巽你發什麼瘋!快點放……」「碰!」──陶應央猝不及防,突然被用力推倒,兩具身影雙雙跌落在地板上,厚質地毯吸收了撞擊力,卻響起一聲更大的撞擊聲。捂著後腦,撞上桌角的鈍痛讓陶應央眼前一陣暈眩,連掙扎也忘了,只能被人用力摁在地上,動也不動。「不明白的是你,一直以來都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要和那種男人在一起……為什麼……」這個人,這個十幾年來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身下,紛亂的褐發,微睜著眼,喘氣的唇,還有……還有身上那打著別人印記的身體,明明都已經在自己手心里了……卻都是屬於別人的。不是他的,如此全心全意的渴望著,滿腔用盡了力氣的去愛,卻終究不屬於他,那份心情甚至已滲透著點點的可悲與憤怒,到底,還有什麼原因可以再忍耐下去?對峙的數十秒里,青年茫然的神色,與男人蒼白的悲痛,看起來,似乎長得就要永遠了,然而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將他擁入懷里的距離,為什麼,卻短得令人跨不出去。「騙……騙人……」多久,青年的聲音再次開口,卻顫抖不已。「你不喜歡我和阿泰在一起……你、你為什麼要騙我呢,其實你還是討……厭……同x"/>戀……是不是?」裴理巽全身顫了下,望著青年的樣子有些驚恐。這個青年,最後幾個字問得這麼輕,到現在,仍是會不由自主害怕著。然而誰曾說過,愛著一個人,眼前注定蒙上一層光,取之內里,隔絕之外,所以他看不到,就怎麼也想不到。陶應央似乎不想接受這個事實,難受的將頭撇向一旁,孩子氣的動作加上手裹在剛剛撞上的地方,整個人顯得無助。「就、就算阿巽你討厭也沒辦法,我并沒有做錯什麼……我只是和你們不一樣,喜歡男人而已,我沒有錯啊……「阿泰是哪種人都沒關系,再怎麼樣,我也不會輕易和他分開的……你只是不了解他而已,阿泰……阿泰真的是個好人啊……」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將話攤開來,陶應央問心無愧,卻還是感到難堪,閉了閉眼,他頓了頓,轉眸看著好朋友,眼里的澄澈這麼徹底。「阿巽……你是騙我的嗎,你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在心里嘲笑我?」這個青年,明明正如此幸福的被人深愛著,卻依然坦蕩蕩的向人展露出他受傷的神情。為什麼你會這麼單純呢,然而就是這份完整的單純,才讓人如此心酸心痛卻無法將心意訴說成言語嗎……裴理巽痛苦的,卻揚起一抹微笑。矜持,忍耐,似乎在這刻都變得沒有用了。如果不做些什麼,就什麼都無法改變。生活是如此,愛一個人……也是如此。「我……怎麼可能嘲笑你……我永遠也不會啊,應央?!?/br>男人微笑而認真的說完,忍住悲痛的表情終於化作低頭一個深深的吻。陶應央嚇了一跳,瞪大的眼孔里全是另一個人,想掙脫的時候已被兩手緊緊箍住,無措的想擺脫唇與舌的交纏,卻激烈的扯開了裴理巽嘴角上的薄痂,nongnong的鐵銹味在兩張嘴里蔓延開來。血的味道,應該是腥甜而膩的,為什麼,在這樣一個吻里的,卻苦澀而微酸。有什麼東西,忽然絲絲滲透進兩人身體接觸的地方,陶應央心里那塊未曾被抹去的柔軟在瞬間狠狠抽動著疼痛,眼底閃過了震愕,終於明白了,於是,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突然不再掙扎。唇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喘息不已。然而像這樣終於可以親密接觸的距離,從來都是只敢想而不敢望的事情,多年辛苦隱藏的欲望被另一雙柔軟的唇瓣所點燃,控制不住的,裴理巽的吻往下落至陶應央a"/>口,手撫向底下更光滑的肌膚。事情的發展遠超過想像,然而後面等待著他們的又是什麼,在這一刻都該盲目的選擇不再想。用真心去愛的這個人就擁在懷里了,體溫如此真切而溫暖,這是做夢都想要得到的啊,那種近乎想哭的感動,讓裴理巽眼角微微澀了起來。如果就這樣一直下去,懷里的這個青年,就會是自己的了麼?……只是這麼想而已,就覺得自己可能會因此幸福到死掉。衣服被掀開的時候,陶應央還有些茫然的盯著也有十幾個人的陣仗一下子聚在吧臺前,整間酒吧里瞬時間全靜了下來,舞池里的人群作鳥飛散,全回到自己位置上,大氣也不敢吭一聲。在兄弟們簇擁下緩緩走近的男人,一在燈光下現身面為對面時,裴理巽與幾個服務生徹底吃了一驚。昏黃的燈光下,男人的臉看起來仍舊十分可怖。當初兩人的傷勢差不多慘,但裴理巽臉上的淤青在十幾要幫他報仇的話,并不只是安慰。裴理巽心底突然有點復雜。嘴里,又斷斷續續地苦了起來。即使跟程泰只是幾面之緣,更甚者兩人還打了一場架,但這男人的狠勁g"/>本無須質疑……這樣的狠角色,會乖乖的任由別人教訓麼,何況還是嘴里不屑的那個人?室內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見。程泰懶懶的吸了吸鼻子,一向不動聲色的臉上首次出現一抹稱之為輕藐的表情。他朝後頭勾了勾手,小弟立馬遞了瓶洋酒過來。裴理巽只是冷冷的望著他。扭了扭脖子,程泰朝旁看了眼,再回眸時,那雙狹長的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傲慢而y"/>狠的微微瞇起,手執著酒瓶,弧度往上揮起。「臭小子,給老子看好了!」第十章「匡啷──」安靜的空間,酒瓶被砸破在酒吧邊緣上的聲音響得輕脆而徹底。一滴滴的,深棕色的酒水混著玻璃碎屑在空中濺開,在裴理巽微微掀茫的目光里散成一道無形的屏障。隱隱間,終於劃開了什麼。有人在叫好,從休息室里聞風跑出來的老板滿臉錯愕。濃郁的酒j"/>味在蔓延,刺得人鼻尖眼睛都發酸。裴理巽依舊冷冷的,動也不動,只是垂放在身側的手卻握得發白。其實他不介意再打一架,一點也不,雖然那顯得毫無意義了。但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他們乾脆就再打一架,也不想面對這樣的局面。程泰狠狠的,盯著裴理巽。在所有人都以為那破裂不齊的玻璃尖口會往誰頭上c"/>去的剎那,程泰卻只是往旁揮手,丟開的酒瓶順勢摔破在地上,在眾人驚訝愕然的目光里,穩穩的,朝吧臺里的人彎身下腰,合成完整的九十度。「非常抱歉!」指尖攥進了掌心,裴理巽感覺不到痛。「真的非常抱歉!找了你麻煩,還打了你!對不起!」全世界的人都呆住了,卻不包括裴理巽。那口梗在a"/>腔的呼吸,硬是在男人道完歉若無其事離開後,才一口口地,斷斷續續地吐了出來。男人早扭頭走人了,正氣凜然的道歉聲好像回盪在偌大的室內里,所有人還目瞪口呆地未能反應。好戲沒上場,卻臨演了一場怪劇當加碼,眾人掃興的噓了噓,該閃的跟著閃,不久店內又恢復了平靜,只有吧臺里的人,依舊動也不動地,盯著酒跡持續墜落水花的吧臺邊緣。是界限啊。劃開的,原來是界限啊。那個男人,用他的行動來證明了,證明了他們之間的不同,是嗎。被打了也不舍得還手太重,即使會丟臉也還是聽話的過來道歉,這就是……陶應央說的、他絕不會舍棄掉的溫柔麼?掌心突然抽了起來,幾乎刺進心扉的難忍。裴理巽慘白著臉,拿起抹布細細的擦掉那些痕跡,一遍遍,來來回回。出了酒吧,世界的街道靜悄悄一片。裴理巽沒有直接家,而是在路邊晃了晃,偶爾坐在花圃的邊邊發了下呆,然後起來繼續走,然後再重復。晃到居酒屋的時候,想也沒想就走了進去。望著老板微笑看過來的目光,裴理巽杵了好久才開口隨便點了幾樣小菜加一壺燒酒。店里只有小貓兩三只,斜對面的位置有個藍色背影的男人不停的喝著酒,裴理巽望了許久,才終於認出了那股熟悉感。走過去的時候,紀茗正倒空最後一只酒瓶。「怎麼來了?」學弟突然出現,紀茗也不驚訝,逕自朝老板揮手,再要上幾壺。總是意氣風發,將外型整頓到無懈可擊的男人,此時卻是領帶松開、頭發隨意垂落的頹廢模樣,有種讓人認不出來的陌生感。紀茗,這名字代表的意義不該怎麼隨x"/>。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裴理巽坐了下來,反問:「那你在干嘛?」挑起眉,紀茗拿起酒杯理所當然的搖了搖,「喝酒啊?!?/br>放下手里的小菜,裴理巽夾了第一口,「肚子餓了?!?/br>紀茗笑了起來?!改氵@小子,怎麼突然怪里怪氣的。竟然學會跟我開玩笑了,是起來是不是想得太過完美也太過得渾噩也不為過。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陶應央竟然真的愿意回來。哪怕他是要回來拿東西,然後連聲再見也不說的就走。那麼然後呢?裴理巽逼自己不要想,只是有些生硬的說了聲:「你回來了?!?/br>陶應央低著頭,好像模糊的應了聲,然後就窩進沙發里閉上了眼睛。從他進門開始,頭都不曾抬起過,裴理巽站在房門口一會,才轉身關了門。突然回來的青年,似乎再沒有動作,好像就只是窩在沙發里平靜的睡著了。只隔著一道栓的距離,就可走過去。但裴理巽沒有這個勇氣,沒有過去那些個偷偷的半夜,起身走到房門外,只是想/>/>他的頭發,或在看的心都痛的瞬間輕輕給他一個吻。他沒把握自己會再做什麼事,心里又酸又澀的滋味還是那樣難受,但只要不細想就可以略過。所以只能背靠著門扇,看著得很堅決,他卻因為無法回應對方的感情而感到抱歉,裴理巽相信他有絕對充足的理由可以直接搬離這間房子,但他沒有這麼做。這世上也只有裴理巽能真正的了解,這個他從以前就喜歡著的,看起來大剌剌的青年,脆弱的心思卻比誰都要來得細密而敏感……這樣顯得笨拙的善良,讓人怎麼放得開?愛意的甜蜜和無奈的痛苦,裴理巽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找到房子了嗎?」「我、我可以馬上開始找……」果然是這樣。裴理巽在心底輕嘆。自己,真的讓他很難接受吧,甚至到了不想再待在同一個屋檐下的程度。「找房子沒這麼容易,房租也貴,環境也無法保證……等你找到再搬也不遲吧?!?/br>裴理巽面不改色的說著謊。五月多了,六月學子畢業,空房從這時候預訂剛好,各校區附近皆開始貼出空房資訊,然而陷於混亂中的陶應央顯然想不了太多,只能再繼續找藉口。「沒關系啊,我可以請我朋友幫忙找,應該快很快的……」「……我不是你的朋友嗎?」第十一章沒想到會被這麼問,陶應央驚訝的張口結舌好半我是老人嗎?既然是老人,多為一個老朋友叨念擔心些沒什麼吧?!?/br>「阿巽……」想起什麼,裴理巽起身笑了下,「你那些朋友,拿了朋友錢財卻可以裝作若無其事,這是朋友嗎?還是這樣的朋友你才信得過?」被逼得沒有話說,陶應央盯著地板,好幾分鐘後,他有些倔強的又重復一次:「我還是想搬出去住?!?/br>裴理巽回房的背影停了下來,「非走不可嗎?」「嗯?!?/br>這樣嗎,下了決定,就是道理也說不通的堅決了嗎。他怎麼也會忘了,這個青年也有自己的固執與堅持。即使能明白,這個城市里繁復的街道可以劃分掉多少背影的漠然與渺然,卻仍舊讓人無法輕松就放手……如果走出這間房子的大門,各自站立在一端,他們……就等於再無交集了吧。如果陶應央真的搬走了,這樣尷尬的朋友關系,他也找不到理由再與他聯絡……只怕對方也不想再跟他有關系。真正,就要失去了嗎……即使現在這麼不幸福,那樣的未來也讓人加深了恐懼,卻依舊茍且的想抓住每一個可能,如此可悲的自己,與正想逃離開自己的他,終究什麼都不是……想到這里,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過度緊張的感覺讓人有片刻的暈眩,攥了攥微抖的手,裴理巽閉了閉眼睛,試圖讓聲音自然點:「笨蛋,你走了誰來給我做家事?」久違的,冰冷帶著蠻橫的語氣,卻已是好久沒有聽過的講話方式。陶應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并沒有想太多。「可以自己做啊,又不是不會?!?/br>「這陣子我都比較忙……」忍住苦澀,他說:「過陣子我女朋友就回來了,到時我會比較少回家,房間誰來整理?」什麼房租恩情那些的,裴理巽都不可能拿來作為綁住陶應央的藉口,那些對他來說與心意一樣重要的初衷,并不是利益的價值,重提顯得惡劣,但他卻也選了一個更糟糕的理由。陶應央驚訝的睜大眼睛,半晌還是有些不信。「臭阿巽,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怎麼都沒聽你說過?」男人沉默了會,默默走回房間,拿了張照片出來在陶應央眼前晃了下。直直的長發柔順的披散在肩膀上,身材嬌小卻很勻稱,巴掌大的臉上有雙圓潤的眼睛,是個笑容很甜美的女孩。「哇……」陶應央搶過照片看個仔細,「好溫柔的女孩子,臭阿巽你真有本事!」似乎可以想見,那顆善良的心因為看見好朋友「擁有」一個什麼樣的女孩,而真心替他高興著,雖然是好朋友的女朋友,他卻比本人還要雀躍,不停抓著裴理巽東問西問的,兩人多日來的尷尬氣氛好像煙消云散。真的很諷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硬塞來的照片,卻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所謂做家事,兩人都明白只是藉口。因為他的告白,相處的每一秒對陶應央而言都是煎熬,無所適從也無法回應即使是愧疚,也只能選擇離開。現在也只能努力讓他相信,過去所講過的話做過的事,都只是過去,不復存在,即便他因此成了罪人。然而即使是要對方相信他擁有了一段新戀情,裴理巽也絕不會愿意否定那次的親口告白。如果否定,也等於否定了他的感情。那對他而言太過殘忍。開口再次要求他留下來,青年默默的將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又看了眼,卻沒有再反對。裴理巽有這麼一刻,突然慶幸起陶應央的簡單,即使他這次真的欺騙了他的信任。臨睡前,裴理巽看著青年回房的背影,聲音很平靜。「應央,不管哪自己有交往的女友,但要論長相名字,還是手機,他絲毫一點印象也沒有。更別說是聯絡,遑論那還只是藉口。「其實……也沒什麼啦?!?/br>陷入苦惱狀的陶應央也沒發現他的心虛,搔搔臉頰,問道:「我……我只是好奇像、像你們這、這樣子的……在交往的時候,還會想……想跟別人親近麼?」問個事情說的這麼扭扭捏捏,裴理巽也知道陶應央所謂的「這樣子」……指的是什麼,不管是異x"/>戀交往還有同x"/>戀交往,對他來說似乎都是個充滿未知的領域。如果對象是你,那就絕對不會──裴理巽只能直接在心底這樣回答,卻并非是陶應央想要的答案。他只是單純的為程泰的不忠而煩惱而已。微啟了薄唇,復又闔了起來。裴理巽看了他一眼,低頭舀起粥,隨口敷衍道:「男人大多數是這樣?!?/br>真可悲,即使是這樣,他仍舊不想傷害他。「阿泰……也一樣麼……」陶應央悶悶的自語,神色疑惑。「我不明白,交往不是因為喜歡嗎?因為喜歡,所以才會想跟喜歡的人親近呀。如果是不喜歡的人,就是接吻也會覺得不舒服吧?」對待情人全心全意的他,似乎對這類問題的存在很不能理解。裴理巽冷笑了下,「如果是這樣,那e區的人不都要失業了?」陶應央呆了下,望著好友的眼睛有些失神,半晌,還是沮喪的低下了頭。「是啊,如果沒有了e區,阿泰……一定會很難過吧……」即使心痛也無可奈何,青年神色黯然,似乎很努力要自己接受這個事實。而他不會明白,有另一個人也正為他深深的難過著。「雖然不住在一起,偶爾也會撞見他帶些不認識的男人女人回家,被我親眼看見他們上床,事後卻笑笑的說喜歡的只有我一個。我搞不懂,阿泰究竟怎麼想的呢?」陶應央的眼睛里有幾分自嘲,但卻大多是疑惑,「是不是……有我一個,還是不夠呢?……為什麼?」裴理巽靜靜的聽。「其實我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每次我還是相信他呢?究竟憑什麼,每次都那麼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和男人在一起不是一過的話。真心對我好的人……我沒有道理不去珍惜的……說出這種話的青年,到底是可愛還是可恨的呢?或許就是這種矛盾、盲目到頑固的理由,才讓裴理巽對自己的愛感到絕望。從小看著他的自己,正因為太了解陶應央會這樣說的緣由,反而無法將自己的感情強加於他。但這真的是絕望了嗎?那現在站在他身邊的自己,想的是什麼,期待的……又是什麼?難道……只是在逃避真正徹底失去的痛苦麼?「好多人!阿巽你發什麼呆,再不去找位置,我們要用站的野餐嗎?」眼前這張不算漂亮,卻在陽光下生氣勃勃的臉龐……就是為了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甚至一個面容,能讓自己感覺溫暖,甚至是一種心疼不舍的喜愛。「笨蛋!走慢點,不要走丟了!」在人群中努力前進的青年背影,似乎就要被一道道身影沖刷不見,裴理巽眼底一陣恍惚,等他回神過來,已急忙趕上幾步,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今年迎晚春,四月尾巴端上的花應該盛豔,五月尖頭上卻少了初綻時的絢麗,含苞未放的花心只是點點,有股清新瑞雅的內斂。花季雖然晚盛,但能在春陽下享受帶著香氣的陽光洗禮,山上兩旁步道外的花林間仍是擠滿了賞花旅客,適合野餐的草地上也坐滿了人。傷腦筋的尋看著周圍,陶應央不覺瞪了裴理巽一眼。幾次好不容易找到的空位都因為這家伙嫌太吵而作罷,搞到現在,兜了整個林子一圈卻一個位置也沒坐到。「喂──阿巽!」剛想提議換個地方,一道興奮的叫喚從遠遠的就傳了過來。四面八方目光全涌,裴理巽臉一黑,有些不情愿的側頭看了眼,果然……櫻花樹下,丁奇那個大嗓們正朝他們揮舞著手臂,身旁還有幾個男男女女坐在一起,全都是熟面孔。當下有種倒楣感的裴理巽,拉著陶應央就想裝作沒看見的走人,青年卻好像跟他唱反調似的,也朝對方揮了揮手。揮完手才發現自己壓g"/>不認識對方,陶應央轉首,朝滿臉y"/>沉的裴理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巽,他們都是你朋友吧?」本來計劃好的兩人世界被陶應央的大神經給破壞個徹底,被拉著過去的時候,裴理巽心底有種不幸的預感,沒想到更糟的才在後頭。丁奇,紀茗,公司的路燁跟巫禹軒,旁邊有一位是裴理巽未見過的,長相恬淡溫雅的男子,另外還有兩個女孩,一個是紀茗的前女友黎心,一個就是……當紀茗充當介紹人,逐一為大家介紹過後,褐色頭發的青年突然一個恍然大悟的拍掌,指著一頭長直發的女孩,叫道:「我想說司音小姐怎麼這麼眼熟,臭阿巽常跟我提起你耶!」青年大剌剌的行為讓大家笑了出來,其中多半是因為斗膽的臭阿巽這三個字,另一半就是因為驚訝了。連向來酷酷沒什麼表情的路燁也瞥了一眼過來,望見紀茗贊許的眼神,裴理巽打掉丁奇撲過來的手臂。「好??!你這悶sao的家伙!說到底還是個想要女孩子的正常人嘛!還是溫柔可愛的那種哦!」最後一句補完,丁奇不忘偷瞄了眼另一位當事人。本來還頗為活潑,跟大家有說有笑的女孩,聽此後驚訝的看了裴理巽一眼,隨即紅著臉低下了頭,再也不說話了。大家哄鬧了好一陣子才停了下來,眾人樂悠悠的賞花打屁吃東西,就不見裴理巽曾經開口過一句。恕不知道向來冷著臉的人,此刻的心像被燒滾過的熱水,連手心都細細的泌出了冷汗。被嘲笑也就算了,但如果是被揭穿的話,努力用謊言維持這一切的幸福假象就會毀在一旦,甚至崩潰無跡。因為被對方告白過這個事實,兩個好朋友還能同時待在一個屋檐下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為雙方各有所愛。如果這個表面的平衡點就此傾斜,裴理巽完全沒有把握再將失去的一端拉回原點。握緊自己汗濕的手心,裴理巽預感事情的發展,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第十一章因為眾人有意的促成,話題一直圍繞在兩個當事人身上,丁奇更是特意從裴理巽與樓司因中間換了個位置,改挪到紀茗旁邊。所幸女孩子一方因為太過害羞,大家為了避免尷尬也不再將話題集中與此,反而將焦點改放在裴理巽身邊的褐發青年身上。「陶先生的頭發是完,臉上親切的笑容突然變為嫵媚,直盯著陶應央。「應央,」甜膩的語氣,「你現在有沒有女朋友?」「沒、沒有??!」陶應央很顯然被這女孩垮張的神情與語氣嚇到了。黎心笑瞇瞇的,「可能你聽說過我跟紀茗的關系,不過我們已經分手了。所以我現在是自由又寂寞的單身貴族唷,如果你不介意姐弟戀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哦!」說完,女孩有意無意的掃了眼臉色更加y"/>沉的某人。而陶應央這次真的嚇到了,剛喝進去的一口茶來不及吞下,嗆在喉嚨里大聲的咳了出來。「不要緊吧?!?/br>紀茗一臉膽心的湊近,體貼的手很自然的在他背上拍呀拍的,接著又道:「我也是哦!現在是絕對的自由之身,如果你不介意我是個男人的話,可以允許我打電話給你嗎?或是歡迎你隨時給我一通電話,我一定隨傳隨到?!?/br>男人說完還眨了眨眼,英氣的面容有著讓人察覺不出認真或玩鬧的笑意。陶應央顯然嚇得不輕,張大著眼又噴了口茶,紀茗溫柔的幫他擦拭著嘴角。眼看眾人笑聲奕奕,陶應央啞了老半起自己家里的事已能不經意流露出一股為人父才有的沉穩特質。「……應央?」看著他的陶應央不知為什麼呆住了,直到被手里水壺的熱氣蒸燙了手,才在另外兩人疑問的目光里狼狽的調開了視線。「怎麼了?剛剛差點就燙著了?!龟懛矞睾偷拈_口。「沒什麼……」青年垂著首,一會又抬頭注視著友人,「只是……阿凡現在真的像一個父親了呢……」陸凡明顯的愣了下。半晌,才微微一笑,恢復一臉輕松。「當然了,不像個父親的話……都十年了?!?/br>陸凡在t市的行程似乎非常緊湊,常常一大早即拿著公事包就出門,晚上八九點才能回來,難得請了幾天假在的青年只能苦等在家里,想聚一聚卻總找不到機會。「啊啊……阿凡怎麼還不回來啊……」男人頭也不抬地,幾乎是不搭理,就像幾秒鐘前,青年第十次時抱怨一樣。「辦公也不需要這麼久的嘛!臭老爹就會欺負自己兒子!」越等心情越差,越想就越不高興,陶應央下意識踢了下桌腳,後一秒就聽到他抱著腳吸氣。「不要找家俱出氣,笨蛋?!?/br>「不然我又不能飛到c市去找那個臭老頭出氣!臭阿巽,你最近常罵我笨蛋??!你才是笨蛋!只會埋在電腦前啪啦啪啦的笨蛋!」終於有人回應他了,陶應央轉頭,聲音一下子提高起來。裴理巽臉一黑,手敲了敲螢幕,「這是我的工作?!?/br>陶應央哼了聲,「工作……阿凡難得來t市卻只能工作!g"/>本沒有時間可以好好逛一下!一定是那個臭老頭啦,他從以前就對阿凡好兇的!」「大人都是這樣忙碌的?!孤朴频?,男人繼續壞心的接口:「只有小孩和笨蛋才會閒閒沒事做?!?/br>「什麼──?!臭阿巽你說誰是小孩和笨蛋??!」「誰應聲誰是?!?/br>「啊??!可惡!」講不過人家就動手,陶應央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在別人眼里十足十就像個孩子。裴理巽不再理他,回頭又忙起手里的程式。而陶應央到底不是真的生氣,只橫眉豎眼了會,氣勢又漸漸沮喪了起來。「大人……我們是大人了啊……」將頭枕在桌面上的青年,好像在感嘆似的語氣,卻又像懷念多一些?!戈懛惨彩前伞^承家業,要照顧家人,還有敏敏和琳琳……」裴理巽看著他的背影,嘴巴微張了張,想說什麼終究沒開口。青年抓了抓頭發,似乎是有什麼不明白,也只是喃著:「好可憐麼,就算再辛苦再疲憊,陸凡……陸凡也還是變成大人了?!?/br>認真的聲音,卻擁有莫名寂寞的語氣。幼稚的邏輯,卻真實得令人無法嘲笑。即使明白,a"/>口欲縮的感覺仍是抵擋不住,裴理巽停下打字的手,盡量用音量掩飾掉自己內心無由來的慌神。「笨蛋!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啊?!?/br>「大人……」青年似乎輕輕的嘆息了,然後仰起神色單純的臉,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想作著回不去的夢。「即使再不愿意,我們還是長大了?!?/br>裴理巽呼吸一滯,想再回答他什麼,卻再也發不出一句聲音來。即使不愿意,每個人,每個我們,終於還是變成大人了。沉默許久,青年回過頭看著同年伙伴,問道:「阿凡到底幸不幸福呢?」「……」得不到回答,青年回頭又望著窗外,自顧自的又說了起來:「就算變成了大人,也是可以幸福的吧?為了家庭奔波努力的阿凡……一定是幸福的……」裴理巽嘗試想開口,想說些什麼,半晌也只能喊著青年的名字,「應央……」「阿巽……」「嗯?」「櫻花開了吧?」「……嗯?!?/br>「你去看過了麼?」住在t市已很多年的裴理巽頓了頓,「……還沒?!?/br>「上野山的櫻花對你來說已經不稀奇了吧??墒?,阿凡還沒有看過那片櫻花林?!贡硨χ姆较?,青年微微扁起嘴,神色黯然。「阿凡什麼時候回來呢……我答應他的,一定要帶他去看櫻花林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