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楔子“你走吧?!?/br>碧螺看著眼前這位橘紅色頭發的矮個兒少年,在心底悄悄嘆了口氣:“我家主人不見客?!?/br>這句話,她在這三日中已經數不清說了多少回,只不過,面前之人卻好似沒聽見她的聲音,依舊直挺挺站在水晶g"/>的殿門前,臉色略有些蒼白。大概是由於他五官出落得太好看,倒顯得很是可憐。這少年是只鯉魚j"/>,碧螺雖然道行尚淺,但至少還是一眼就能認得出的,每隔五百年,水晶g"/>總是要熱鬧上一回。因為,躍龍門的時機將近。龍族統共分為兩支,其一為上古龍神之傳人,生x"/>淡泊,且幼龍不易存活,因此繁衍數量極少。剩下的一支便是鯉龍,每修煉五百年便能夠得到一回躍龍門的機會,若是成功,就能從妖幻化為龍??扇缛粑丛竭^龍門,則會被玄雷劈中,自此魂飛魄散。有許多鯉j"/>并不愿意冒這個險,安安分分做妖也未嘗不可,還有的要修煉數千年甚至上萬年才敢拼了x"/>命去試一試。龍門地處險境,原本是當初女媧補你沒見過他!你g"/>本沒告訴他我在這里!”忽然,李余用力捉住了碧螺的肩膀,“為什麼要阻止我?你究竟是何居心?”碧螺被他抓得肩頭生疼,也不禁怒從心起,她好意勸他,居然被當成驢肝肺,看這人相貌堂堂,沒想到也是個失心瘋:“放肆。你做什麼?還不快松開!”碧螺水袖一揮,李余就這麼被甩了出去,撞在柱上,身子重重摔倒在地。“唔……”他悶哼一聲,放在腹部的手掌捂得更緊了。“喂?!笨此y受的模樣,碧螺又心軟下來,“你沒事吧?”李余感覺到小腹傳來的陣陣絞痛,眼前瞬間一花,不過唇角卻不由自主地越來越上翹。敖炎,敖炎……如今,你還想逃到什麼地方去?在他失去意識以前,仿佛如愿以償地看到了那張面無表情的完美容顏……第一章李余出生在皇g"/>,這是他娘親一直以來對其他河妖津津樂道的事情,說是他有多麼與眾不同,將來必成大器。後來懂事些了,李余才知曉,自個兒長大的地方,不過是冷g"/>之中一小片湖泊罷了。不過,這似乎也沒什麼大關系,因為他時常能見到一位美人來湖邊喂食。於是他總是擠在鯉魚群的最前頭,想要多吃些,說不定待到自己幻化成人形之時,也能跟這位美人一樣好看。聽娘親說,這美人是個皇後,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被囚禁到冷g"/>來,但還保留著皇後的頭銜,想必是極其受皇帝寵幸的。後來,美人不在了,幾百年過去,江山改朝換代。小湖依舊是那片小湖,李余依舊是那個懵懵懂懂的李余,人的一輩子,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直到某說,你想去什麼地方?”李余思慮片刻,回答:“西海?!?/br>“為何?”娘親問。“因為西海龍王是上古龍神唯一的後代,在那里,想必能沾染上龍神之氣,對修煉也好些。咱要麼不去,若是去了,便要到最好的地方?!崩钣嗯d奮地撲騰兩下。其實,他還存了一些私心,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對娘親說的,否則必然又要氣著她。李余他娘顯然對兒子的選擇很是滿意,點了點頭,道:“好,那你收拾收拾,明日便動身吧?!?/br>*********************************“又輸了?!卑綕蓯篮薜匾幌破灞P,站起身怒道,“不下了不下了!”“北海龍王慢走?!卑窖资捌鹕⒙湓诘氐钠遄?,口氣云淡風輕。敖澤又一屁股坐下:“我只是不下棋,又沒說要走,你這麼著急趕個什麼勁兒?!?/br>敖炎擺正棋盤:“幾百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毛毛躁躁,說風就是雨?!?/br>“你也是老樣子,對什麼都不上心?;馃济€慢悠悠的?!卑綕梢豢跉夂韧瓯械牟杷?。“我明白,你不會平白無故造訪。有什麼事但說無妨?!?/br>“現在才問是不是晚了點兒,都下了幾局棋了才想到?!?/br>敖炎眉眼低垂,神色淡然:“若是急事,以你的x"/>子,自然會說?!?/br>“你……”敖澤算是服了他,“這回,是海神大人派我前來的。你也該知道他所為何事?!?/br>敖炎這才抬了抬眸子:“可是為了迎娶凌波仙子為妻之事?”敖澤拍著額頭上的龍角:“凌波仙子,凌波仙子……對別人也就罷了,仙子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怎麼到現在還與她那麼生分?難怪海神大人要擔心你不愿娶她meimei為王妃了?!?/br>“終身大事,急不得?!卑窖滓娝麤]了對弈的興致,干脆自己和自己下起棋來。“還急不得哪?旁人見了都快急成灰了。這婚約早在千年之前便已經定下,可你現如今還沒有要娶親的意思,別以為你是上古神龍的子孫,海神便不敢拿你怎樣,若是違了他的意思,你怕是連龍王都做不成!神龍只留下你這一脈,哪怕你心里再怎麼不愿意,也該盡早留下血親才是?!?/br>敖炎蹙起眉,白皙的指尖夾著一枚黑子:“莫吵我?!?/br>敖澤拿他沒辦法,氣得拂袖而去:“行,算我多管閑事,你好自為之吧!”“……”敖炎落下一子,似是自己把自己困入了一個死局之中,怎麼解都解不開,眉頭愈發緊鎖。第二章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g"/>里那片清清冷冷的小湖泊,李余有些不舍、有些害怕,還有隱約的興奮。雖說他生x"/>頑劣,但本質上還是善良的,哪怕為了辛苦養大自己的娘親,他也得混出點兒名堂來。離西海漸漸接近了,水底的光景也顯得繁華起來,李余聞到了帶著淺淡腥咸的海水味,看見什麼都覺得新奇有趣。以前他經常聽出遠門做生意的鄰家大哥提起,海城有多熱鬧多好玩,如今親眼一見倒是不假。各路道行高深的河妖海妖四處穿梭,李余瞧著甚至還有點兒害怕,萬一有誰要找自個兒斗法可怎麼是好?不過,很顯然,暫時還無人將他這條小鯉魚放在眼里。“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西海龍王畫像,英姿颯爽玉樹臨風,只需半粒珍珠買一幅!”李余心中一跳,急急忙忙朝著叫賣的方向快速游去:“老板,畫像呢?給我瞅瞅?!?/br>見有客人到,留著長胡須的烏賊j"/>趕緊殷勤地將原本卷成一卷的畫像攤開展示:“這位小哥真有眼光,我原本是那水晶g"/>中的畫師,這兒的畫像啊,張張皆為龍王大人本尊,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張,做個小本生意不容易,想著賣完算數才只要你半粒珍珠,否則可不止這個價兒?!?/br>李余只顧盯著畫看,至於烏賊j"/>說了什麼,只是左耳進右耳出:怎麼又是不一樣的?從小到大,李余收集的西海龍王畫像起碼能堆滿整整一間房,可每一張都不盡相同,都說是敖炎本尊,要他去信誰?其實,西海龍王深居簡出,又不喜見客,大多數時候都在水晶g"/>內閉關,能夠見到他尊容的恐怕只有海神和各路龍王,正因如此,才大大增添了這位上古神龍唯一後裔的神秘感。由於他的高貴血統,受到無數水妖崇敬追捧,李余也是其中之一。此次選擇前往西海,也正是想著要見上敖炎一面。正所謂,少年情懷盡是詩。李余看了太久,烏賊j"/>有些不耐煩:“我說,這位小哥,你到底買是不買?還有別的客人呢?!?/br>“買!”李余一狠心,把珍珠給了他。娘親給他準備的盤纏早就在半路上就被他吃吃玩玩花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最後半顆珍珠,盡管只是一幅畫,可為了畫中之人,李余無論如何都得舍下錢財。只見畫像內的男子發色如火焰般豔麗奪目,額上龍角光滑漂亮,面容五官英俊是英俊,但說不出為何就是有某些地方感覺怪異。吐了個泡泡,李余收好畫卷,接著往前趕路。************************************真是……快要餓死了。用完所有錢財的李余,如今只能靠著隨處可見的海藻果腹,原本在湖中吃慣了鮮美的小蝦小蟹,現在到了大海,總算見識到什麼叫做弱r"/>強食??瓷系氖澄锒急坏佬斜人叩难锊蹲吡?,身邊又無金銀財寶,有一回,遇上了渾身尖刺兒胖鼓鼓的河豚j"/>,說是要用他的西海龍王畫像換取吃食,他也沒答應。此時可好,李余頭暈眼花、昏昏沈沈,都不知曉自己游到了哪里。四處皆是怪異嶙峋的珊瑚石,每塊長得好像都一樣,又好像都不一樣,游了半這麼多了?!?/br>“仙子是他唯一的meimei?!卑窖渍f得直白,“拿你來做牽制我的棋子,你真甘愿?”凌波仙子面色一白,隨後苦笑:“他是我唯一的兄長。你說,我甘不甘愿?”敖炎卻是搖頭:“即便如此,你也該遵循自身想法,為何要聽命於他人?”“龍王,你心頭可曾有過牽掛之人?可曾有過至親、至愛?”敖炎想想,接著搖頭,面上多了幾分懵懂之色。從小開始,父王便告訴他,情與愛,是這世間最最沾不得的事,它如洪水猛獸般蠶食心智、破壞修行,使人癲狂發瘋,乃至遁入魔道,永世不得超生。敖炎從沒見過母後的面,只知曉這個女人從他出生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父王只教過他如何修煉出最高的法術,履行西海龍王之職責,一切聽命於海神。當然,最重要的仍是延續上古龍神的血脈,至於與凌波仙子兩人之間的姻親,也是父王生前和海神大人共同所定。至於其他,一概不聞不問。“情”之一字,敖炎g"/>本不曾體味過,也不需要。“所以龍王不明白?!绷璨ㄏ勺拥皖^整了整裙角,好讓敖炎看不見她的表情,“世間總有那麼個人,能讓你為之心甘情愿?!?/br>敖炎還想說什麼,卻聽得殿外侍衛通報:“龍王,屬下在珊瑚林中巡視時,發現一來路不明鯉魚j"/>,已經捉拿??梢獛系顏??”鯉魚j"/>?敖炎仔細回憶一番,前些一聲,我立馬就去學來。若是有了師父的照應,無論讓李余做什麼,李余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今後如若躍上龍門,必會全心全意報答師父。請師父成全!”這樣的要求在敖炎聽來實在荒唐至極:“我為何要答應你?”“因為師父你是龍,曾經或許同徒兒一樣有過鯉魚的苦惱?!崩钣囝~頭牢牢貼著地,改口改得倒是沒有半分遲疑,“再者說,師父救我一命,若沒有遇見師父,徒兒必定早就餓死在珊瑚林中。娘親說,滴水之恩,當以身相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呢?”什麼玩意兒。敖炎此時此刻才總算知曉,墨滄海這次派了個多麼難纏的角色來對付他,但若是他現在將這胡鬧的鯉魚j"/>直接殺了,也就代表著西海龍王與海神的徹底決裂,到時候覆水難收,場面更加難以收拾。他再怎麼不滿,也不至於將事態鬧至如斯境地。敖炎的朋友不多,凌波仙子算其中一位,他不能明著與她兄長作對,讓仙子夾在中間難以做人。先看看墨滄海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再說。於是,敖炎呼出一口氣,道:“隨你吧?!?/br>李余總算從地上抬起腦袋,嘴角高興得快要咧到耳後g"/>:“多謝師父!”說完,李余便要站起身子,可不知是因為跪的時間太長,還是剛剛長出雙腿不久并不習慣直立,他腳踝突然軟了一軟,整個人朝前撲倒,結結實實摔在敖炎懷里。面前的a"/>膛寬厚硬實,甚至撞痛了他的鼻尖。雖說溫度冷冰冰,但李余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渾身都燙了起來。“哇呀呀呀!”還沒等敖炎有反應,李余卻先大叫起來,不過,這叫聲似乎并沒掩過他狂亂激烈的心跳。敖炎眉心像極了一座小山丘:“鬼吼什麼?”“剛拜完師,我這不是高興麼?”李余傻笑,連忙朝後退,但這次又出了狀況,腳後跟踩著了長長的錦紗,一個打滑向後仰去,手還沒來得及離開敖炎a"/>口,只能拽著他a"/>前的衣裳一同倒下。背部重重裝在床板上,兩人臉貼著臉,鼻尖頂著鼻尖。“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從這不知為何如此,但這樣的情況打從有孕在身以來并非頭一次發作,所以他也并未太過慌張。可他一點都不後悔。在李余“睡著”的這些不出來的怪異,卻不知曉緣由為何。若是李余此時能夠起身說話,他必定會對敖炎大喊:“我為何要逆天?我堂堂正正傾情於你,你必定也是戀過我的,雖然你從未開口,但我偏偏就是知道……這孩子,是你敖炎心甘情愿賜給我!人能夠忘記,情卻遺忘不得,你當真沒有半分動心麼?”可他即使費盡全力,也睜不開眼皮,身上仿佛壓有千斤重擔,連g"/>手指也動彈不得。感覺到鯉魚j"/>忽然脈息不穩,敖炎快速握住他細瘦的手腕,將靈力緩慢輸送至他體內。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何要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河妖,這并非他第一次見他,上回遇到的時候,還是在迎娶凌波仙子入水晶g"/>那天。原本,西海龍王與海神胞妹的喜事應當隆重進行,敖炎特許各界水妖不論道行深淺皆可前來慶賀。誰知這鯉魚j"/>瘋瘋癲癲膽大妄為,直呼龍王名諱不說,竟然還險些毀了他的喜筵。只因喜筵上忌諱開殺戒,況且這鯉魚j"/>似乎神智有些問題,敖炎便放他走了,誰知沒過幾日又y"/>魂不散找上門來。“看他如此,說不定是有冤情要訴,龍王你且聽聽他要說什麼?!币呀洺蔀槲骱}埻蹂牧璨ㄏ勺舆@樣勸他。敖炎心想也是,身為男妖,居然能夠懷上身孕,其中必定有什麼曲折。聽說水妖之首──蚌j"/>岳明珠,身邊藏有三顆經過萬年孕育而成的淼瀾珠,若得到此珠,便可令男人逆天孕子。如果要問這事兒,應當去尋岳明珠才是。敖炎才不愿管這些家常閑事,哪怕真有冤,也不在他西海龍王管轄之內,但如今鯉魚j"/>昏迷不醒,敖炎總無法放任他不去理會。靜靜看李余清秀的眉眼,敖炎a"/>中那股怪異的感覺好像越來越深。再說李余,敖炎運送的靈力令他渾身暖意融融,似乎生出些力氣來,黏合著的眼簾終於能慢慢睜開,急忙發出些聲音:“呃……呃……”可惜還無法完整地說出話,敖炎見他醒來,也是一怔,隨後道:“別太著急。這里是水晶g"/>,你在g"/>門不吃不喝站了三日,腹中胎兒無恙,也算你的造化。既然來了,便先行在此好好修養著。我曾在喜筵上見過你,接下來的問題,你只需點頭搖頭,明白了麼?”李余情緒平靜下來,點點頭。“你聽得明白我在說什麼,神志清醒?”李余點頭。敖炎繼續問:“迎娶龍王妃的喜筵上那場鬧劇,是你故意為之?”點頭。敖炎頓了頓:“有人派你前來做這些給我看?”在敖炎意料之外,李余這次搖了頭。“是你自己要這麼做的?”敖炎一時忘記他還不能開口,“為什麼?”李余卻朝他伸出手去,指尖輕輕撫平他皺起來的眉心。敖炎頓時一震,退開身體,望著李余那雙波瀾起伏的眼瞳,百轉千回,好似含著無數言語。“龍王陛下?!边@時候,凌波仙子的貼身侍女絲羽走進來做了個揖,視線不經意瞄向李余。敖炎轉過頭去:“說?!?/br>絲羽恭順地垂下頭:“時候不早,王妃請龍王前去共用午膳?!闭f完,也不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等著敖炎。“知道了?!卑窖子謱钣嗾f,“其他事,等你能言語之後,我再來問你?!?/br>李余很想拉住他的手,最後卻只來得及握住一片袍袖,很快地從手心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