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問道，也是帶了幾分猜測。

長決沉默，不知過去多久，久到清虛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時，他方道：“既然能忘，那想來是不重要的。暫時不要讓諸仙來打擾?！?/br>
妖魅成雙【038眾仙叩拜】

清虛道人門下出了個神族的消息不脛而走，霎時炸開了整個天界。一時間，清虛這個往日從不見半個人影的冷僻境府竟成了天界里最為熱鬧喧嘩的場所。

偏清虛和長決都是習慣了清靜的人，誰也不愿對著那一窩蜂擁擠而來的諸位仙家，于是清虛手一揮，給境府罩了層屏障，生生讓整個空間都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如此過了數月，聞訊找來的仙君竟然不減反增，長決這才覺得有必要說清楚，便讓清虛撤了屏障，大開境府之門。

不用一炷香的時辰，這小小的境府便擠滿了熙熙攘攘的眾位仙君，而青遙亦是其中之一。她使了個小小的障眼法，叫自己在旁人眼中就是個普通的小星君。

睜眼已有兩月，父君和母親都高興地告訴她，往后她再不用仰靠靈池茍延殘喘了。

她自然也是歡喜的，問及原因，母親沒有瞞她，大方地告訴了她前后原委，并讓她一定要親自來道謝?？墒歉妇?，看著她時卻有些諱莫如深，似乎半點兒不愿提及，也是因此，青遙沒有告訴他，她什么都記得。

記得她是如何惡意地騙少決入了幻境，也記得她是如何時刻都想著在他身上發泄怒意，更記得他們之間那些剪不斷的糾纏，無論彼此是什么樣的身份……

“我倒是今日才知，天界如此繁榮昌盛?！?/br>
青遙正愣著神，就聽她師父冷冷一聲嗤笑，等她循聲抬頭，清虛已經轉身遠去。

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時，更里面的院子便有數股相碰撞的力量激蕩開，直讓外院這些修為低淺的仙君面色蒼白，更有甚者，都直接跪地吐血。青遙同樣不大好受，但顯然還沒到難以承受的地步。

未去片刻，緊閉的院門轟然大開，幾名臉色難看的帝君邁步走出，待看見外院這些等候的仙君，無一例外，俱是瞬間便御風離去。

青遙想借著機會進去找人，可還沒走上幾步，這境府便倏然拔地而起，直沖九重天而上。眾仙君站立不穩，接二連三地摔了出去，青遙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形，就被身邊的仙君給砸暈了。

再睜眼醒來，還是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靈池。只不過這一次，她是在池子外。

“你是阿言的孩子?！?/br>
乍然聽見這清朗的嗓音，青遙心底一片復雜，撐了身子抬眸，就見他站在池邊的那株老樹下。猶記得第一次在靈池里醒來時，他就是站在這樹下拒絕了向他求歡的女星君。兜兜轉轉數百年，他們竟是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師兄……”

他轉身看來，青衣廣袖，眉目浮笑：“你母親喚我二哥，你竟叫我師兄么？”

青遙居然沒有覺得驚訝，只有澀然。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長決只當她是緊張，遂寬慰道：“不必擔心，我讓清虛送你回去?！?/br>
“不……”青遙急急忙從小榻上站起來，衣袖拂動間，一張淺粉色的桃花箋自她袖中飄落。

恰落在了他身前。

長決彎腰拾起，目光一掃，嗓音微微陷入低沉：“……凌河岸邊桃林盛開，你這是約我……雙修？”

他掀眸望她，烏沉沉的一雙鳳眸便似陷入極夜的無星夜色，幽深難測。

“不是的師兄，我真沒有，這一定是旁邊哪個女君的！”青遙欲哭無淚，朝他撲過去便想解釋，只是臨到眼前她又生生止了步伐。

長決定定望了她半晌，方俊眉舒展：“好了，讓清虛送你離開罷。我瞧你身子骨像是才經歷過修整，莫叫你母親擔心?！?/br>
“我識得路的?！鼻噙b撇撇唇，悶聲回道。

長決松了笑：“是我不想叫旁人知道此處所在?！?/br>
青遙納罕，她師父這境府還有人不知道的么？大抵是她表現得太明顯，他忽而抬手，遮住了她的雙眼。掌心的觸感，一如她記憶里那樣溫暖干燥，她不由眨了眨雙眼，長長的眼睫掃過，似乎這樣就能讓他想起什么。

“你這簪子倒是別致?！遍L決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右手離開她的雙眼。

青遙的眼前依舊是黑暗，她卻沒有忍住反駁：“也就師兄你會送我這樣……丑的東西?！?/br>
他似是笑了，又興許不過是風聲，但隨后，他便隔著衣袖圈住她手腕。

他在帶著她向外走。青遙咬著下唇，一路跟在他身后，安靜無言。

“到了?！彼氖钟衷俅胃擦松蟻?。

青遙捉住他瘦長的手指，不知怎么竟是問他道：“你會去么？凌河岸旁？”

“誰知道呢?！彼暬氐?。

他手離開的瞬間，青遙雙眼便恢復了光明，可這時已經哪里都沒有他的影子了。再環顧四周，清冷幽寂卻靈力充沛。

九重天上，天外天。

他這是將她師父的境府整個搬離了原處，所以當時才會造成那樣大的動靜。

妖魅成雙【039桑落花】

“你當真沒有半點印象？”剛回了境府，清虛便不知自何處竄了出來。

長決抬眸，卻是一副不解其意的沉靜：“這天界變得陌生，如今連你也要學著他們說話的方式么？我不過是睡得久了些，何來遺忘？既無遺忘，又豈能回答你這所謂的……”

“先前那些老家伙都是怎么肯走的？”清虛最聽不得他這七拐八繞的言辭，頓時換了話題。

“老規矩。我讓他們一塊兒上了?！?/br>
神族素來是強者為尊，在這一點上其實和婆娑妖魔沒什么區別，那些上古神族之所以高高在上，無非也是因為他們擁有絕對強悍的戰力。而現在長決身上的所有禁制都除了，別說幾個小帝君，便是擱以往神族還未凋敝，也沒有幾人能是他的對手。

看著長決漸遠的背影，清虛不由地問道：“你不會還想找個地方再把自己封印了吧？”

長決沒有回答。

醒來實非他所愿，但重歸寂無么？他似乎同樣不曾想過，且不說如今的天界已沒有誰能像隱天那樣封印他，便是有，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休云訣了。更何況……

何況什么？長決一時間竟想不出，他停下腳步，抬手按上眉峰額角，這方恍然覺得好像缺了點什么。

凌河岸旁新開辟的境府，自那生辰宴的最后一日，青遙隔了這么久才第二次踏進。

院子里的桑落花，依舊怒放如云。

河對岸的桃林，也盛放著淡粉顏色。相比于人間，天界大抵還是有些好處的，就比這桃林，一旦盛開，十年不謝，因此成了不少仙君相會縱歡之地。青遙也說不清自己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