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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姿態伏拜著,只有盛典時才會穿著的大禮服也長長地拖曳在地上。“宰相,事到如今你還有什幺想要說的嗎?”女王停在了距他兩步遠的地方,一臉平靜地說道。狄黎斯微微抬起了頭,一對雙眼依然如深邃的黑夜般令人猜不透。“最后一段路,請允許我陪陛下走完?!蹦莻€人如此請求著,華美的長廊之上也籠罩著寂靜與沉默。舒云蘿只是看了周遭一眼,侍從們便知趣地退卻了,整個長廊之上只剩下女王和宰相。女王質問她的宰相:“狄黎斯,你這是什幺意思呢?你以為你是我的父親,是云極國的父親嗎?”她明白他請求的是什幺,他想像以前那樣牽著她的手,引領著她將她帶到眾人的眼前??伤呀洸皇悄菚r候懵懂無知的孩童了,他若牽著她的手走到圣王廳,那簡直就像是將新娘送到新郎手上的父親一樣。而一個王,并不需要父親。聽到她的質問,宰相別有深意地笑了:“從某種意義上講,我確實是云極國的父親沒有錯?!?/br>女王也笑了,笑聲略微有些刺耳:“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所以宰相大逆不道的話語我也當做沒有聽見。隨你高興好了,就當是感謝你多年的養育之恩,而且這段路很快就會走完,不是嗎?”她將纖細修長的手伸到了宰相的眼前,宰相輕輕揖禮然后握著那只手緩緩起身。曾經他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帶著她走過長長的回廊,走進嶄新的世界。那時候她對未來充滿了美好而燦爛的期待,這份期待的圖景中也有他的存在。但是如今,這恐怕是他們之間最后一段路了。當這段路走完的時候,她就會從他那里畢業,翻開人生新的一頁。新的一頁里會有許多美好的故事,但那將是她和息風共同譜寫的。兩個人不疾不徐就那幺走著,也沒有說什幺特別的話,從偏殿到圣王廳的路很快就走到了盡頭。入口處的侍衛面對著舒云蘿行禮,然后準備拉開那扇通往明天的門扉。“就到這里吧,狄黎斯?!彼币曋胺?,輕輕松開了手。然而那一刻的狄黎斯卻握著她的手不放。他握得是那樣緊以至于她無法前進一步,舒云蘿手臂一顫,幾乎是驚詫般地回過頭去。為什幺不放手?為什幺不像以前那樣漠視她的存在?她明明已經決定向前走了……尷尬的沉默,她只能從他的神情中找尋答案。欣慰、悲傷、期待、不安……他的面容之上似乎包含了這世上所有的神情,但又似乎空無一物。他凝視著她的目光似乎很近,又似乎有五百年那樣遙遠。“從今以后,陛下就是獨當一面頂天立地的王了?!弊詈笏徽f了這幺一句話,便緩緩地松開了握著她的手。原來直到最后她也沒辦法知曉他真正的想法。但是,已經無所謂了。女王朝著他微微頷首,然后再也沒有任何猶豫大步走進了圣王廳。……正午時分,婚禮準時開始。站在圣王像前的是高貴美麗身著純白戎裝的王,而沿著長長的地毯走來的則是銀色輕甲翡翠披風的騎士。王是女王,繼承了保佑這片大地的血脈。騎士是守衛王的騎士,來自自由與浪漫的西方。然而今日騎士拜見他的王并不只是為了獻上忠誠,他所要奉獻的還有他一生都不會改變的熾烈的愛情。他們也沒有交換象征誓約的戒指,因為對于他們來說象征誓約的只有手中的劍鋒。當祭司禰夜念誦完長長的祝禱詞,他們在圣王像前宣誓此生相愛絕無背棄。猗云劍與風之約束在空中交錯輕擊,發出悅耳的共鳴與耀眼的光芒。從今日起,云極王的夫婿是名為息風的男人。從今日起,西領與王領合而為一。從今日起,自舒云英之后無人敢染指的漠北攻略戰將再度拉開帷幕。第七十章雷恩之罪(所有的矜持,不過是心虛的掩飾)禮樂頌歌與祝福的歡呼響徹了王都的天空,而千里之外的雙子之岬只有海浪拍打著碎石砂礫的寂寞聲響。高塔還是那座高塔,只是里面不再囚禁著美麗的公主。有的只是老邁而佝僂的守塔人,以及從不曾造訪過這里的男人。男人身著鎧甲披風,一副武者模樣,而他手中的利劍代表著他的家族所背負的五百年的榮光。“女王陛下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將軍卻躲到這里來了嗎?”守塔人提著油燈顫顫巍巍地打開了高塔的門,露出混黃而狠戾的雙眼。當昔日的囚徒成了云極的女王,他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慘烈的死亡。然而女王陛下并沒有那幺做,她只是命令他到死為止都必須住在這個昏暗陰濕的鬼地方,一步也不許離開。沒有任何懲罰比這個更令他絕望,他快速地衰老下去卻始終無法迎來死亡的解脫。因為每當他試圖自殺的時候,看守高塔的士兵們就會適時地阻止他,以至于他的身上滿是割傷與燙傷。“我只是來看看她長大的地方?!睂④姄荛_了擋路的守塔人,順著幾近腐朽的木制旋梯一步步往上走。身后傳來守塔人猙獰可怖的狂笑:“看看她長大的地方?還是來看看自己犯下的罪?”將軍的腳步頓時停滯,右手砸在墻面上蕩下一片碎石灰煙。“你敢告訴她將軍家的一切嗎?你敢告訴她五百年榮光下掩蓋的骯臟嗎?哈哈哈哈,你不敢!所以堂堂云極國的將軍才會像喪家之犬一樣躲到這里來!”老人尖厲地怪叫著,唯有狠狠刺痛這個高貴的男人,才能緩解他多年以來的怨恨。雷恩回轉過身用長劍指著他的喉嚨:“將軍家從不對庶民揮劍,但我想你并不是庶民吧,費倫副將?”守塔人聽到那個熟悉而陌生的稱呼,突然扔下了一直提著的油燈,幾乎是顫抖著看著自己蒼老得不成樣子的雙手:“居然還有人記得這個名字……哈哈哈……居然還記得……不是守塔人費倫……是費倫副將……哈哈哈哈!”費倫近乎扭曲的表情令雷恩心生厭惡,但也不免對這個老人產生了些許同情。畢竟這個人曾是受軍隊敬仰的副將軍,卻由于不知名的理由被父親貶斥到這種地方來。他一時放下了手中的劍,來到了舒云蘿曾經住過的房間。那個房間自從她離開之后就再沒有人待過,所有的東西就那幺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模樣。剛推開木門,雷恩就被落下的灰塵嗆得皺起了眉頭。房間里昏暗陰濕,只有幾縷光從狹小的窗口鉆進來,投射在骯臟的小床上,床上有個破得不能再破的小熊娃娃,漏出一團黑黑灰灰的棉花。蜘蛛在角落里安靜地結著網,斑駁的墻面上有不明的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