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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同太子去西都遂陽辦差,回來時身邊竟又多了一個少年。他一見她,就挪不開眼,直待被她瞪了幾眼后,才尷尬地搓了搓手。往后這日子里就總也少不了這一人。入殿前侍衛班,入禁軍,入三衙馬軍中最為翹楚的神衛軍。連母親都說,狄念這孩子天生就是從軍的料。夏天時他與哥哥去騎射,她盯著他手中那把鎏金長弓發疾,他便大汗淋漓地跑來,傻傻地沖她說,知禮,這弓是我娘給我的……我、我以后一定送你一把比這更好的弓。在軍中時而得了什么新鮮玩意兒,也會跑來拿給她瞧,知禮,你看這個好不好?我送給你好不好?有一次禁軍騎演時,旁人不小心傷了他;他右胸前血清滲甲,她瞧見了,卻沒心沒肺地笑他道,誰叫你武藝不精?他竟也跟著笑,濃眉在陽光下揚得很高,知禮,你笑起來真好看,我真愛看你笑。知禮、知禮、知禮……知禮,我是多么的愛你。知禮,你信我,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的。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這些回憶突然就這樣從腦海深處層涌而出,不帶絲毫預示地來叩她的心房。她驀地落下淚來。繼而哭得泣不成聲。第一百三十章興亡(上)孟廷輝從樞府出來時,就見沈知禮攏袖站在不遠處的朱漆柱子下。夜這么黑,她一個人不知在那里等了有多久,連腦后高髻上都掛了露。北面烽火連境,京中殿前司之前隨狄念并去北面重編禁軍的將校們眼下亦都留在北三路,因而樞府之外的御街一側經常能看見這些將校們府上的人成夜成夜地在這里候著,就為了看看有沒有驛馬從北面送回報來,也好在第一時間知曉北面軍情如何。只有狄府上是從不見人的。沈知禮身為朝官,自然不會允許府上的下人與旁人一樣做這種事。然而此番北境軍前已有二十多日未傳報回京,沈知書在潮安北路轉運司不奏而斬朝廷命官的事亦在朝中受到彈劾,想來沈知禮這段日子里過得亦不是滋味,今夜是忍不住了,才來樞府這邊的罷。孟廷輝朝她走了過去,輕聲喚道:“沈大人?!?/br>沈知禮聞聲轉身,臉色微微有些白,語氣卻是平常:“聽人說你近日來連宿院中,我今夜恰巧路過,便來看看你?!?/br>孟廷輝微笑道:“今日禮部那邊也忙到很晚罷?”“今歲女子進士科倒沒幾個出彩的?!彼鸬?,眼神瞥過去,“不比你們軍國大事來得緊要?!?/br>孟廷輝遲疑了下,才道:“你也知,此間事情按例我是沒法兒與你詳言的。更何況北面是真的已有二十多日未傳消息回來,并非是皇上特意不叫外朝眾人知曉……”沈知禮淡淡一笑,打斷她道:“你誤會我了。我豈是那不懂規矩的人?今夜本就不是來問你這些的?!?/br>說著,她從懷里摸出那片薄薄的桃木,遞過去道:“此物可是你們潮安特有的玩意兒?”孟廷輝一眼就認出那是曾在狄念手中見過的東西,便點了點頭。沈知禮合上手心,垂眼輕聲道:“多謝你?!?/br>這一個謝字可謂內蘊千情,頓時叫孟廷輝怔惶起來,半晌才低聲道:“我……有一事需讓你明白?!?/br>可沈知禮卻搖了搖頭,“不必說了?!?/br>孟廷輝輕輕蹙眉。沈知禮靜靜地望了她一會兒,忽道:“我不是傻子?!彼⑽㈩D了下,緊接道:“狄念臨去北境前,曾與我說起當初請你代為問我心意,還有你本就知道他打算求旨賜婚一事?!?/br>孟廷輝胸口酸澀難當。她半側過身子,又道:“有些事兒,縱是當時急得顧不得細想,但回過頭來再看,也多少能瞧出些端倪來?!?/br>孟廷輝一下子紅了眼眶,喃喃道:“我對不住你?!?/br>“沒什么對不住的?!鄙蛑Y竟是笑了笑,“否則,我也不會特意來謝你?!?/br>她雖說得如此坦然,但孟廷輝心中卻是萬分難受??v然從沈知禮的語氣中聽出她眼下對狄念已生情意,但自己又如何能真的就此饒恕了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然而過去的事情沒法兒彌補,她只望將來能得機會,可以好好補償一番沈知禮。想著,她又憶起沈知禮上回在宮宴上說的話來,便問道:“狄將軍既已奉詔久留北面,你何不請旨出邊,去與狄將軍一處?”沈知禮臉色一淡,“此一時,彼一進也。眼下狄念宣撫三路、經略北事,手握重兵、掌攥大權,皇上何其心冷,私情一向不足以亂國事,必會將我扣在京中,以防狄念軍前生變,而我又豈敢去求皇上要我出邊?”她輕輕一嘆,又道:“何況依狄念的性子,必不肯坐鎮司衙而使屬將陷陣力戰,定要親身率軍北上方不負男兒熱血之志。我縱是去了北面,多也不過是在汾州的宣撫司待著,見又見不著他,何苦為之?就盼這北事能早了,而他能平平安安地回來,我便心慰了?!?/br>孟廷輝在旁安慰道:“你放心,狄將軍吉人自有天相。必不會有事。而我大平禁軍數眾驍悍,縱是它北戩舉傾國之兵來犯,也不能占得尺寸之利?!?/br>沈知禮知道她是故意說得輕松好聽,當下也就笑了笑,“夜已深,我也不多擾你了,且記著身子,莫要太cao勞了?!?/br>孟廷輝正要點頭,可御街東向卻傳來一陣駿馬輕蹄聲,漸漸地由小到大,直待那馬兒一路馳入昏黃光影里,她才看清馬上那穿了驛服的男子。沈知禮在她身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馬未停,驛兵便沖身跳了下來,大步往樞府而去。孟廷輝想也未想便轉身,匆匆行了兩步,才想起沈知禮,回頭望她,就見她神色期艾,人定定地立在那里。她眼角忽而又一潮,張了張嘴。可沈知禮卻輕笑著沖她揮手:“我知這報是要先送進禁中叫皇上閱的,你快些去罷?!?/br>孟廷輝見她不像要回的樣子,有些急道:“你且回府去歇著,待一得空,我便遣人去狄府給你報個消息?!?/br>見沈知禮輕輕點頭,她才又飛快地往院里走去,臨了又回眸遠望一眼,卻見沈知禮猶自站著未動的身影。樞府一屋子人沒有人一喝宿,此時聞北報至,登時忙碌起來。孟廷輝進去時,軍報已被送往睿思殿去了,方愷幾人亦皆起身披袍,看樣子是要入覲。她叫過那個驛兵,問道:“如何?”驛兵抹了一把額上的灰汗,嘿嘿笑著道:“北境大捷!”她心口一顫,“當真!”驛兵雖不知這捷報的內容,可卻仍是篤定地點頭,“從北境一路都沒過鋪的快馬紅旗軍報,還能有假!”說話間江平已走了過來,“孟丫頭真個兒啰嗦,快些走罷!”孟廷輝老實地轉過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