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6
意篤。但眼下看見沈知書的神情和默默不言語的態度,他還有什么不能確定的?他只沈知書自幼多聰,在此事上勢必有著自己的思量,這世間情非萬物之首,潮安北路轉運使一缺不是好領的,與嚴家多有糾纏,于沈知書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更何況,倘若二人當真是兩情相悅、誓守一生,料想沈知書也不會露出此時這副心有隱郁的表情。他既已察定此事,便也不復再問,只轉言道:“樂嫣一旦嫁與狄念,則兵部職方司主事一職必不能留,轉遷禮部主客外郎,可有異議?”沈知書干脆地點點頭,“自當如此?!?/br>雖知meimei心在兵部,但這回她為了古欽而匆匆嫁與狄念,為避狄念身領禁軍將校之嫌,這兵部、衛尉寺、樞府三處的職缺,怕是不能再想了。而他母親當然又何嘗不是如此?身為樞密都承旨,卻因父親之故而辭官成婚,待父親再度入朝被拜太子太傅后,又以二人不得同居二府重位而謝拒了上皇復詔之意。且狄念若是娶了沈知禮,又領了重編北境三路禁軍的差遣,只怕這潮安一路的安撫使一位,他也不必再奢想了。天家最忌諱什么事,他自幼便受父母所教,因而是明白得一清二楚。當初孟廷輝北上潮安平定禁軍嘩變之亂,其后曾拜表往復京中,參劾安撫使董義成,卻被皇上壓下不批,此事外廷雖不為知,可他卻是有所耳聞的。如今皇上許他權領轉運使一缺,想必是算好了他與董義成之間的這點舊怨,借勢使他二人在潮安一路相互掣肘,而使得潮安北路再無一司專權的可能。不可謂不深瞻遠慮,亦是略略處心積慮。孟廷輝一令遷調屬吏十三人雖是狠了點,但皇上對潮安一路帥、漕二司長吏的處置仍舊是得當的,這圣明之名也依然是無損的。皇上的心思手段,他是能夠看懂的。可他唯一不懂的,便是皇上與孟廷輝之間那令人不解的情系。帝王不是常人,而皇上更不是尋常帝王。這若是深愛,到頭來又將得折騰出怎樣一場翻天動地的浪瀾,才能得終?自幼伴君,自是深知皇上的脾性。那是在人前腹有千戾卻不露一色,寡言卻不少謀,冷面卻非寒心,一旦心有所定,縱是平山破海亦要成其心愿的人。且又有那樣的一雙父母,于情之一字之上,皇上又豈是能屈了己意之人?“延之?!?/br>沈知書出神許久,冷不丁被這樣一喚,額角不由驚跳,回神朝上望過去,“陛下?!?/br>方才那一聲延之未帶君威,倒略有當初二人少時在東宮中抵膝讀書時的舊意,令他頗有動容,卻不知皇上何意。英寡緩緩揚眉,道:“此次凡由孟廷輝所補的轉運使司官吏,你到時酌情照拂著些,將來亦可倚信?!?/br>沈知書眼底微驚,臉色卻平靜,口中應道:“在此事上,臣定會幫襯著些孟大人?!?/br>從來都知皇上不是個能因私情而亂政意之人,何故這回卻能為了孟廷輝而這般叮囑他,直像是怕她因此事有個差錯而會受絲毫委屈。英寡容色自始自終未有所動,目光亦是如鋒般凜然無懼,伸手一揭御案上的幾摞折子,翻出一封來,道:“你也毋須再在心中琢磨,朕是深愛著她?!彼麚P腕將折子丟下來,目光愈發無羈,接著道:“不但深愛著她,朕亦將為了她,而一改這內廷冊后之制?!?/br>章一零八美人英雄(下)驚到極致,反倒不覺得有甚可驚了。沈知書定定地接了那折子,翻開來放眼一掃,目光略僵不可動。心中雖已猜到了七八分,可卻未想到圣諭會是如此簡落。所謂改制,無非是廢除外廷預議冊后之權,而內廷冊后納妃之事,權仗皇上一人之意來決。初看雖稍有遲疑,可他合折一想,改此一制也應是如此簡落。莫論冊納與否,莫論所冊誰人,莫論行何典儀,從今往后滿朝上下沒人能再就此間種種而上諫言,更遑論中書宰執能再拜表請奏了。為了孟廷輝?沈知書眼底濃色重重。怕不僅僅只是為了孟廷輝罷。皇上這回是當真要下詔立威,清清楚楚地告訴這滿朝老臣們,不論他們從前的資歷有多深、功勞有多高,祖制如何而朝制又如何,這往后,任你是誰,都別想再妄圖左右皇上的決議!此事若擱在往日,那是無論如何也行不通的。滿朝文武為何注目于皇上宮闈中事?無非是要皇上有個子嗣以承國之大統。儲位若定,則這天下便不容易亂。平王當年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倘是這冊后納妃之事盡由皇上自己決定,那些所謂忠心赤膽的臣子們誰人能依?但眼下情勢卻是大大不同。自徐亭被罷相,尚書右仆射一位一直懸而未訣,政事堂二丞、各位參加政事們及六部尚書、御史臺、諫院的重臣們,有誰不眼紅這位子?古欽此番被臺諫彈劾至此地步,皇上一直未有明示,更讓朝臣們摸不準這事兒結果會如何。倘是古欽亦被罷相,這政事堂便可謂無主了!如此大好機會,怎不叫朝中重臣們蠢蠢欲動?在這當口上,賭什么都不如賭皇上所好,押什么都不如押皇上心意。這道改內廷冊后之制的圣諭一朝既下,朝中雖不會有人立時稱附上意,但起碼不會有哪個欲圖相位的人在此時逆顏上諫。皇上眼下所缺的,不外乎是個能夠率先奏表附和其意的人。而這封自御案上丟下來的折子正是已替他擬好、要他到時具名上表的奏章。沈知書腦中一經琢磨,容色愈峻。沈知禮此番犯下這等大禍,皇上僅憑狄念一封奏章就不再追究,且還予他潮安轉運使一職,他又豈能不報君恩?皇上的算盤打得一清二楚,他沈知書遠在邊路,京中政事堂的風云再密也欺不到他頭上去,只要他到時候能夠帶頭拜表、附和改制之諭,那些欲諛上圖位卻又有所顧忌的朝臣們定會簇擁而起、跟在后面稱附上意——內廷冊后之制與眼下這垂手可得的相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眼下能捕獲君心,待將來位高權重后,還怕沒法兒奏議皇上冊后不成。他想著,心中連連苦笑。自己對朝中這些把戲亦是明白得很,到時候倘是沒人帶頭,只怕是誰也不敢率先拜表附和圣諭,單怕被人彈劾說是趁勢諛上、希求相位,弄不好又是你甩刀子我飛劍,再起一場傾軋黨伐之亂。但他卻與此事無礙。他年紀輕輕,又方被除潮安轉運使一職,豈有奢求相位之心?誰能就此一表而彈劾他?而朝臣們眼睛是何等雪亮,自是看得懂皇上這是有意要給下面的人鋪路,端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