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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答一字。她微微垂睫,又補道:“臣方才忘記說,雖是不冊太子妃,但殿下可納幾個侍妾于東宮,畢竟一朝上下都望殿下能夠多子多嗣?!?/br>古欽心里一咯噔,竟不料她能把話說得如此全整,讓人挑不出刺兒來。英寡依舊望著她,可眸色微凜,好半天才偏過頭伏望古欽人等,道:“皇上欲于八月廿六下詔禪位,在那之前,朝中不必再提冊立太子妃一事?!?/br>她瞇眼,嘴角垂了些。他分明是從禁中聽了皇上的意思才過來的,而這禪位之日已定一事老臣們竟還未聞,想必是之前皇上待平王回禁中后才與之相商的結果。既如此,他方才為何還要動怒還要摔璽,還要同這些東班老臣們撕破臉?她愈發覺得想不明白他。不過,八月二十六日正是他的生辰。還有半年時間……他便是這大平王朝的皇帝了。章四十二余波(下)既聞皇上不使再議冊妃一事,那便不敢有人多言。雖知皇上退位是早晚的事,可倉促之間聽見太子竟將于半年后便行登基大典,仍是令人有措手不及之感。沉默半晌,古欽方道:“既然如此,殿下以為該要如何回絕北戩來使之請才顯得體?”英寡道:“便依她先前說的?!?/br>古欽又看了她一眼,目光略有深意,卻沒說什么,只是應了下來。有人上前收去先前呈上去的應請折子,其余人等紛紛散了開去,回案治事,未幾便聞議論低聲又起。他在上忽然道:“孟廷輝?!?/br>她抬頭。他敲敲案沿,竟是道:“當初禮部試判卷之夜,古相曾當面對我推舉過你,你能有今日三元及第之身,當謝古相肯點你為會元?!?/br>她腦轉飛快,來不及細思,身子已是下意識地轉過去,揖道:“多謝古相當日之恩,下官如今人在門下省,還望古相將來夠能多多提攜?!?/br>古欽臉色沉肅,“不敢。你是殿下近臣,如今居于門下省更得謹言慎行,莫要墮了殿下的名聲?!?/br>殿下近臣?她眉頭蹙起,直朝座上望過去。入朝至今近快要一年,她像這般見他的次數統共也不到十次,這“殿下近臣”之名是何時安在她頭上的?她自己倒是從未聽說過。英寡又道:“古相還不知,昨日翰林院謄錯草詔一事,便是她干的?!闭Z氣微帶戲謔。天靈骨蓋錚叮一響,仿佛有金物敲了腦袋,她瞬時就明白了他今日帶她來門下省到底是居心何在。怕是仍舊不肯信她在那封請罪折子上寫的話。翰林院擬的那封詔書,究竟是古欽授意與否,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就這么不清不楚地作罷。他不輕信她,她卻反而坦然了。朝中朋黨之爭互相污擊之事他見得還少?若是肯這么容易地就信了她,她只怕還會覺得有絲失望。是要試她,亦是要試古欽。她竟然緩緩松了口氣,被他這樣謔責,總也好過在雪天寒夜里被他那似冷劍般的目光無言逼問。古欽顯是沒料到他話鋒轉得這么快,目光一晃,低聲道:“……臣今日早朝時分見到方、張二位翰林學士,已然聽二人說了?!?/br>英寡點頭,神色微黯,道:“我忘了,這孟廷輝來門下省還是他二位學士今晨向古相舉薦的,竟不知那些自命清流的翰林學士承旨們會對古相如此敬服?!?/br>他說得輕松,可古欽的臉色登時就變了。她默聲站在一旁,就見古欽撩袍欲跪,口中道:“殿下此言是欲置臣于……”他挑眉,止住古欽:“古相這是要做什么?”說著,話鋒又是一轉,直言道:“還有一事,青州通判一缺我議由曹字雄去補,不知中書這邊的意思如何?”古欽低著頭,道:“但由殿下決定,臣等絕無異議?!?/br>英寡深望了古欽一陣兒,方點頭,卻是對孟廷輝道:“你去吧?!?/br>屋外晚霞正紅,恰是日落時分。她行禮而退,待至了屋外,才覺出袖中雙手攥出了一把汗。不過是波瀾不驚的三言兩語,可那話中隱而不宣的深意卻足以讓聞者心生懼意,想古欽一生在朝經事無數,又怎會不明白。日落后風便有些涼,吹得她官服前裰翻飛揚起,露出里面的厚重襦裙,擦得這地上積雪簌簌作響。她心中有事時便走得飛快,仍然在想剛才內都堂里他的那些話,冊妃,登基,草詔,青州……他話鋒句句利落,總在她還沒琢磨透時便轉去了另一事,此時方覺自己在這都堂重政之地有多青澀。轉彎時忽然撞上了人,身子倒在一旁廊柱上,肩膀都磕得痛。她抬眼,身前半步站著個男子,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滿臉都是歉意,口中連連道:“對不住,對不住……”她的目光移下去,這緋袍褐靴金魚袋十二孔玉銙……再移上去,一雙細細長長卻極為明亮的眸子正盯著她。男子朝后退一步,抬手揖道:“想必是翰林院調補來的孟大人?!?/br>孟廷輝直起身子站穩,“敢問可是中書舍人廖從寬大人?”男子笑,“正是。孟大人果然伶俐?!?/br>她撥撥頭發,垂眸道:“今日在門下省未見過大人,因是猜想大人是中書省的。中書省置官數眾,可位不及三品卻能佩金魚袋的,就只有廖大人一個?!?/br>廖從寬讓開路來,卻是轉向同她一起往原路行去,仍是笑道:“久聞孟大人才名,卻不想今日是這般撞上了?!?/br>他步子穩健,和她挨得很近,臂擺之時敞袖都能擦到她的手背。她不動聲色地避開些,依舊是垂著頭看腳下,“廖大人這是要往哪里去?太子人在內都堂,廖大人不去太子身邊,倒同在下往門下省走做什么……”廖從寬腳下一頓,卻探身湊到她面前,仔細將她打量了一番。那目光讓她覺得無所遁形,只得直迎上去,待他看夠了,才撇開眸子。他瞇著眼笑道:“孟大人莫要見怪,內子仰慕孟大人才作已久,在府上時常同何某說,若有一日見了孟大人,定要看仔細了,然后再回去告訴她孟大人長了什么樣?!?/br>她微微尷尬起來,“定要讓尊夫人失望了?!?/br>廖從寬卻搖頭:“怎么會?孟大人雖不施脂粉,但也絕對比得過這朝中大半女官?!?/br>孟廷輝無言以對,自入朝至今還未碰到過似廖從寬這樣的人,本欲拔腿離去,可一想到他的身份家世,便又忍了下來,“廖大人謬贊?!?/br>他便又笑,“何某斗膽一請,下個月二十九日正逢內子生辰,孟大人肯否賞光來府一晤?”她推拒道:“到時何大人府上定是舉座重臣,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