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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崩柘婺夏_步不穩地說。喬志高這才注意到黎湘南腳下那雙三吋高跟鞋。他領著黎湘南在人行道上的漆椅坐著,不顧自己一身名士的派頭,也不管旁人的眼光,竟自蹲下來,輕輕除下黎湘南的高跟鞋,仔細地查看她的雙腳,甚至伸手握住輕輕地揉推說:“真的都腫了。很痛嗎?這樣有沒有舒服一些?”黎湘南沒想到他竟然會當眾做出這樣突然的舉動,縮了縮腳,紅著臉輕聲說:“沒關系,不怎么痛,我休息一會就好了?!?/br>喬志高輕輕再幫她穿回鞋子,起身四處看看。“這里風太大了,還是找個地方坐比較好?!彼拖骂^,殷勤地問:“走得動嗎?要不要我扶你?”“不用!我走得動?!崩柘婺霞t著臉猛搖頭。喬志高待她的態度像公主一樣。盡管她早受盡了她父親的嬌寵,但面對喬志高的殷勤溫柔,仍不免感到受寵若驚。不過那并不是害羞或不好意思,她只是不習慣父親以外的男性對她有這種呵護愛憐,將她捧在心窩上。她一直不是個活潑的女孩,從來不會扮天真可愛或俏麗嬌嫩討人喜愛。她父親愛她,半多是自戀的投射;luanlun不正常什么的,那是旁人誤會不解甚至嫉妒的眼光。但旁人對她好,她就不免疑惑或不習慣。喬志高俊美英挺的外形長相并沒有讓她不自在,因為她父親是個英俊的男人,她早就習慣了面對那種人。喬志高讓她感到不習慣的是,他以一種騎士的姿態出現在她身旁,像懷有保護她的使命般,對她的好充滿中世紀古典的騎士精神,又奇怪地揉雜了一絲自卑。是的,自卑。但也許那只是她的敏感,以喬志高的各項“條件”看——除了才華尚未被人賞識,文學理想尚未遇知音外——他都不會和“自卑”那種形容詞有關的。她對喬志高有相當的好感,因為這時代,堅持理想的人實在太少了。多半的人都被物質的世界打敗,理想死亡,淪落到生存只為打發生活或被生活打發。他們走進一家小咖啡店,點了兩杯哥倫比亞咖啡。喬志高看黎湘南悄悄脫掉高跟鞋,問她說:“你怎么會穿這種東西?”“好玩??!我最近擺脫了一個討厭的家伙,心里很高興,就沒有考慮太多?!?/br>黎湘南這句話說得不清不楚。其實她是因為終于可以不用再去高日安的研究辦公室而高興,經過皮鞋專賣店,因為心情正好,沒考慮太多就花掉冤枉錢買下這雙不合腳的高跟鞋,把原來舒適的鞋子丟掉。“以后別再穿了,它不適合你?!眴讨靖哂行┘痹甑卣f。他討厭看到那種細跟的高跟鞋。來店里的那些女人,幾乎每個都穿著那種令人想入非非的高跟鞋。黎湘南是天使的化身,而天使是不穿那種誘人的細跟高跟鞋的。天使都是赤著腳的,就像她現在這樣。他剛剛伸手握住她小巧纖靈的腳踝時,感到一股輕顫電栗通過他全身的細胞。那是圣潔的震撼,一霎時他幾乎陶醉了,想醉入她的懷抱,對她傾訴和懺悔。不!他永遠也不讓她知道!他不愿變成泡沫消失在她周遭。“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我記得你當時好像正在等著過馬路。我是不是擔誤你什么事了?”黎湘南突然問。“沒有,我沒有什么事要辦,你別多心?!眴讨靖呋剡^神。他們現在已經相識了,他究竟還在擔心什么?他究竟在焦慮什么?擔心被揭穿——不!不會的!除了他告訴她的,她對他一無所知;就像除了望遠鏡內的世界外,他對她的世界也一無所知。“湘南,”喬志高說:“你看,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可是我對你卻還不太了解?!?/br>“我對你也是不了解??!”黎湘南含著笑回答。“我?”喬志高愣了一下,聳聳肩說:“我沒什么好了解的,落拓作家罷了,寫的東西沒有人要登,退稿滿抽屜??傊?,很平凡就是?!?/br>黎湘南微笑看著喬志高,沒有說話。她并不是懷疑喬志高對她所說的話,也沒有懷疑他的文學氣質;但喬志高那身打扮和混身散發出的品味,一點也沒有落拓文人的窮酸氣,倒像是家世良好的貴公子,實在令人難以聯想。她的微笑令喬志高不安。他低沉地問:“怎么了?怎么不說話?”“沒有。我只是覺得你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很難和窩在閣樓或咖啡廳寫作的落拓文人聯想在一起。你像個貴公子,沒有那種窮酸氣?!?/br>“是嗎?那可真是我聽過最受用的恭維?!眴讨靖咦旖歉∑鹨唤z笑,心安了不少。“對了,矢志成為作家之前,你有過什么夢想?”黎湘南說:“小孩子時最流行交換秘密,發誓什么的。發現什么事,都說不可以告訴別人,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是口耳相傳,結果是大家都知道。那時做過很多夢想,當舞蹈家、音樂家,志愿一籮筐;結果一起指天發誓的那些人,到最后還是嫁人為唯一的志愿。你呢?你有過什么夢想?”“我?”喬志高又愣了一下。“嗯。我很想聽聽呢!”黎湘南睜著大眼睛說。她對喬志高和高日安的感覺及態度完全不同。高日安令她不禁想出言諷刺,喬志高卻能激起她最知性感意的一面。大概是因為認識的場合與形式不同吧!高日安一開始即以絕對不等的姿態凌空而降,而喬志高卻以平等友善的姿態出現,這種絕大的差別,當然使她對他們產生絕大不同的觀感。雖然她沒有懷疑,但其實她并不怎么相信喬志高說自己是“落拓作家”的那種說詞;然而她也無意揭發,她沒興趣窺探別人的隱私和內心的秘密。只有像高日安那種所謂的心理學家和什么精神醫師才會做那種齷齪事。喬志高發愣過后,自嘲地撇撇嘴,點根菸說:“我沒什么偉大的夢想,反正就是這樣。以前小時候的作文我的志愿寫過想做老師、醫生、科學家什么的;長大后卻什么都不是,只是為討生活而討生活?!?/br>“你這話太消沉了,不像你?!?/br>“我看起來也不像是積極的人?!蓖高^青朦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