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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的情義都是假的?在這靜靜的深夜里,他反省自己。他撫摸被她打過的臉,想:“不是假的。我那么愛她,怎么可能嫌棄她。我是嫉妒,嫉妒她這樣對韓希夷?!?/br>除了嫉妒,他還失落和傷心:出了事,她不向他哭訴,也不找他為她做主。她死死地瞞住了一切,她不信任他這個夫君。她瞞住這件事,是不是還怕他報復韓希夷?他想著,心中狂躁又有飆升的架勢。他急忙放棄,不敢再想下去。他只想:忘了吧,把這件事忘了吧。……良久,他聽見里間沒聲音了,悄悄下炕,放輕了腳步,無聲走進去。來到床前,先站住,隔著一層繡帷,凝視床上女子。一點聲音沒有,清啞睡覺呼吸很輕。他走進床帷內,在床沿坐下,細看清啞,果然睡熟了。似乎心中氣還不平,她紅唇微微撅起,兩手捏成拳頭舉在下巴旁,看來睡前還在哭。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臉,又怕驚動她,又縮了回來。他就這樣坐在那看著她睡。次日清晨,清啞準時醒來。睜開眼,昨夜那幕立即浮上心頭,并未遺忘,心中的氣也沒有消。不過,家中遭逢亂民搶劫,她無法因為兒女私情使性子。她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許多事還需要她去處理。最起碼也要做出個誠懇的態度來,去安慰那些死難人親屬,穩定人心。但終究還是精神不好,懶懶地坐起,也沒叫人,伸手撩開繡帳,下床時踩著覺得腳下一軟,急忙抬腿,探頭一看,方初在床邊打地鋪睡著呢,被子裹在身上像個蠶蛹,不由皺眉想,怎么睡這?愣了一瞬,忽然反應過來:這是怕她尋短見!她忍不住盯著他——怕她死為何要那樣對她?還好,沒一腳踩下去,不然非踩斷他肋骨不可。跟著又擔心,這么冷的天,他要是得感冒怎么辦?許是清啞目光太專注,方初六感一齊驚動,睡不安穩了,“呼”一聲坐起來,立即發現清啞,正坐在床上盯著他瞧。兩人對視瞬間,他先開口。他道:“你起來了?”又沖外高聲喊道:“紫竹!”丫頭們頓時魚貫涌入,手上捧著盆、毛巾、牙刷、漱口盂等,紫竹上前,麻溜地伺候清啞穿衣洗漱。清啞便免了和方初尷尬的對峙。紫竹心驚不已:清啞白皙的脖頸青紫斑斑,或者說是傷痕累累,連耳垂都紅腫咬破了。紫竹作為近身伺候的丫鬟,當然知道這些青紫是怎么回事,不過以往都是淡淡的一點,從來沒這樣嚴重過。她不動聲色地從清啞臉上掃過,清啞安靜如常。然紫竹卻覺不對,織女的安靜一向讓人感到舒服,和她待在一起會被她感染,變得心平氣和、寧靜;可是今天織女靜得有些凝滯,仿佛外面的寒冰,讓人覺得冷、不敢靠近。她擔憂極了,難道織女和大爺吵架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小丫頭們都在旁,她絲毫沒表露出來,替清啞選了一件立領的窄襖穿上,又拿了一條紅狐大毛圍領,等吃過飯后再替她圍上,加上大毛斗篷,脖頸處就遮得嚴嚴實實了。可是耳朵……她對一旁準備替清啞梳頭的青竹使了個眼色。青竹目光落在清啞耳垂上,隨即會意。她的手巧不是吹的,梳頭從不局限死板,一類發髻能讓她改變細節梳出許多花樣來,根據清啞身上的衣裳變化而變化。今天她給清啞擰了個凌虛髻,將兩側的頭發小心包裹遮住耳朵,然后再梳上去。梳罷,又替清啞選了一對小巧的紫珠耳墜,沒有分量。清啞坐在妝臺前,一直神游天外,任憑她們折騰。她沒經歷過這種事的,不知如何面對方初。再賭氣折騰他、虐他不是她的性子,可是讓她就這么算了,笑臉對他,那也不可能。不是她故意矯情,委實是昨晚的事在她心里留下了陰影。梳妝完畢,外間炕上早就擺好了早飯。清啞走出來,方初坐在炕桌邊等她。他抬頭把她上下一掃,頓時對紫竹和青竹兩個丫頭十分滿意。平日會伺候不算真本事,非常時候懂得替主子遮掩又做得不動聲色,那才是真用心盡心,且說明她們手藝精湛,眼光獨到。紫竹等八個丫頭的規矩是蔣mama調教的,蔣mama是伺候方老太太的老人,見識和能力非同一般;她們的武功則是由細腰和張恒訓練的,綜合能力非常出色,可昨天還是失職了……當下,兩人都默不作聲地用早飯。丫鬟們感到氣氛不尋常,也都靜默。正吃著,有人在外回道:“大爺,前邊人來回話,說韓大爺要告辭了?!?/br>方初手一頓,停了筷子。清啞也停了筷子。方初看向清啞。清啞見他目含探究,心里以為他要她一塊出去送人,又不好開口。昨晚韓希夷為她擋了一災,還受了傷,她卻一直沒去拜望感謝他,按理今天是該出去送送人家,她便打算等會去送。昨夜和方初鬧了一場,倒把她撞見韓希夷不堪的印象沖淡了些,跟方初鬧別扭都顧不過來了呢,誰會總記著他那一幕。于是,她加快喝粥。第1069章如何哄媳婦方初見她沒出聲,對外道:“知道了。說我就來?!?/br>很快他吃完,放下碗筷,又漱了口洗了手,丫頭便上前來替他系斗篷。正忙著,忽見清啞也起身了,也讓紫竹為他系斗篷、圍狐領。他一怔,還不敢確定,對她道:“我去了?!?/br>清啞一言不發地跟著他一塊向外走去。方初停步,回頭問:“你去哪?”那眼神已經很不善了。清啞道:“不是去送人嗎?!”方初斷然道:“你不用去了!”說完轉身就走,丟下清啞一個人站在那。清啞氣得想沖他背影扔東西,手上又沒有東西可扔,癟嘴忍住哭,在心里罵“神經??!”——原來他還沒完呢!清啞轉身進到里間,呆呆站著,仰面吞淚。怎么辦?她無措極了。再說方初,幾乎是從屋里沖出來,迎面碰上的下人們覺得:大爺渾身寒氣,仿佛從凌寒的風雪中歸來,而不是剛從暖和的屋里出去。方初正眼也不看她們,徑直向外院走去。他看似不經意,偏注意力敏銳的很,拐彎的時候碰見廚房的單大娘,忙停下腳步,吩咐道:“晌午給大奶奶燉紅棗枸杞烏雞湯?!?/br>單大娘忙道:“哎喲,這可不巧了,沒有烏雞了。昨兒被搶光了?!?/br>方初道:“那就燉紅棗枸杞鴿子湯?!?/br>單大娘小心翼翼回道:“鴿子也沒了,也都搶了。昨晚吃的是煨在灶洞里的,準備大爺回來用的,才沒被那些人發現?!?/br>方初臉色更加難看,抿了抿嘴,道:“那就燉紅棗燕窩粥?!?/br>單大娘忙點頭道:“這個有。燕窩是紫竹姑娘收著的,不像烏雞和鴿子在廚房凍著,那些亂民見了,豈有不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