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罷了。若是弄清楚了。我娘織布豈不省力！她老人家辛辛苦苦織布繡花，就為供我讀書，我做兒子的當然能盡一份心是一份。這才是孝道！”

大頭菜見他說得懇切，況賈大娘平日對他也不錯，卻不下情面，便說道：“我說了，你別怪我說不清。上回他們問我都說不清呢?！?/br>
賈秀才說絕不怪他，不過是問問，看能不能把家里那臺織布機改進一下。原來，他雖是讀圣賢書的，卻也知曉些數理，故此一問。

大頭菜便比劃起來。

說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全沒個章法。

然而，賈秀才卻聽得很認真。

走下柳堤，他殷切地請大頭菜去附近小酒館喝酒。

大頭菜聽了高興不已，也不知客氣推辭，忙就去了。

待兩人從酒館出來，大頭菜已有七八分的酒意。

賈秀才便請他去自己書房，要他說，自己畫。

中間，他們還去賈大娘的織機房看織布機，以作參照。

那賈大娘早被兒子勸睡了，一點不知。

兩人折騰到大半夜，大頭菜實在支撐不住，過去隔壁睡了，賈秀才猶自對著那圖紙參詳思索。

他這一琢磨，就沒了日夜。

不但這晚，后來連續幾日都是如此。

大頭菜也常被他拉著吃酒、詢問。

他想反正是沒準的事，就反復說，絲毫不顧忌。

※

再說清啞，當晚和哥哥商定后，給了方嚴兩家回話：攢貨出海。

自這日起，郭家又縮減了出貨量，每月只有兩三千匹棉布投放當地市場。卻又逐步增加織布機數量，又增加織工；又和織工商議：提高酬勞，在未來幾個月內，有條件的織工取消休假，日夜開工籌備貨物。

這是后話，且不說，且說次日，衛家送來帖子。

是衛晗，邀請清啞上門作客。

清啞想了想，叫人給沈寒梅送信，邀她前去一聚。

她倆也是有約的，不過是在下午。

上午，清啞帶著細妹和巧兒來到田湖東岸一間小院門前，衛晗迎了出來，笑道：“郭meimei，咱們好些日子沒見了。你一向可好？”

清啞微笑道：“好！”

因好奇地四下打量。

衛晗引她們進去，一面介紹道：“這是我家一處閑宅。春夏時我喜歡在這住著。哥哥說要請你去家里，我說不好，就請你來這了。我觀meimei性情，應該會滿意我這樣安排的?！?/br>
清啞點頭道：“這很好。謝謝你費心?！?/br>
在這自然比去衛家自在隨意。

衛晗見她神情。知她真欣賞，也自愉悅。

當下讓入屋內奉茶、獻果，又逗了一會巧兒，然后命丫鬟們陪她和細妹玩，她自己則和清啞說話，將自己最新做的雙面刺繡拿給她看。

清啞自己不擅刺繡，卻是極喜歡這高雅的東西的。

當下。她聽衛晗細細解說。十分入迷，絲毫不覺枯燥。

“你好聰明！”

她由衷贊嘆衛晗。

衛晗喜愛這行，聽了自然歡喜。越發有興致。

不知不覺間，兩人說忘了神，已將近午時。

清啞忽覺異樣，猛抬頭。只見丫鬟和巧兒她們已經不在屋里，后院傳來清脆的笑聲；門口站著一個少年。目光炯炯地看著她，正是衛昭！

衛晗也發現了衛昭，忙起身道：“哥哥來了！”

衛昭走過來，道：“來了一會了?！?/br>
衛晗不好意思笑道：“我們談忘了?！?/br>
衛昭和清啞互見過。然后問meimei：“天不早了，可安排了在哪用飯？”

衛晗忙道：“就在家里吃。我已經吩咐廚房了。哎喲，我去瞧瞧?？此齻兣迷趺礃恿?。哥哥，你幫我招呼郭meimei一會。我去去就來?！?/br>
說畢，頑皮地對他眨眨眼，又對清啞告一聲罪，忙忙出去了。

等她一走，屋內便一靜。

清啞看看衛昭，衛昭看著清啞。

兩個不愛說話的人相逢，仿佛比賽沉默。

還是衛昭先開口，道：“我meimei自小便喜歡繪畫和刺繡，一沉進去便會忘記身周人事。這點倒和郭姑娘織錦有些相像?！?/br>
清啞點頭表示認同。

她也看出衛晗把刺繡當成了藝術，而不是謀生的買賣和手藝。

閑話幾句后，衛昭提議道：“姑娘也坐了好久了，不如起來走走。我meimei養了許多花草，后院花開的還不錯，正好去看看。再有，后院臨水，在水亭內坐著，比屋里敞快?！?/br>
清啞覺得他說得有理，便起身跟他去了。

后院果然繁花似錦，景色怡人。

清啞見巧兒和丫鬟在花叢中跑來跑去，十分快樂，不禁微笑。

她游目四顧，腳下不知不覺跟著衛昭往西南角的亭子走去。

涼亭的石階座基高出地面三尺，站在亭內，視野十分開闊，可縱覽這一片田湖風光?，F是二月天氣，湖中蓮葉荷花尚未生發，湖面碧波如鏡，幾只畫舫和小船成了點綴。視線盡頭，是桃柳夾雜的十字柳堤。柳帶飄飛，翠鳥輕鳴，正是道不盡的春光明媚！

“謝家這樣打壓郭家，姑娘難道任由她去？”

清啞正看得心曠神怡，耳邊傳來衛昭的聲音。

她轉向他，道：“郭家根基淺?！?/br>
所以無力競爭。

衛昭示意她在桌邊坐下，然后看著她。

半響等不到她說下話，才道：“在下當日送姑娘的玉佩，姑娘莫不是丟了吧？或者扔在哪個妝盒里不認得了?！?/br>
清啞只當他玩笑，搖頭道：“怎會呢！”

既然不會，那到底怎樣呢？

衛昭被她幾個字幾個字勾得十分難受，索性開門見山道：“若是姑娘持玉佩來找在下，衛家必會全力助姑娘對付謝家！”

清啞仍然搖頭道：“多謝衛少爺?！?/br>
衛昭道：“姑娘何故不肯接受人幫助？若是提出來，不單衛家，其他世家都不會袖手旁觀的?！?/br>
清啞道：“大家已幫了，剩下要靠自己?！?/br>
隔了一會又輕聲道：“靠別人，幫得了一時，也幫不了一世?！?/br>
衛昭雙眼便定在她臉上，可惜她沒看見，正望向湖面。

空氣中回蕩著一個聲音，“若你想，也能幫一世！”

花兒聽見了，鳥兒聽見了！

風兒聽見了，水兒聽見了！

清啞毫無所覺。

靜了一會，衛昭起身，走出亭子。

在臺階前，他轉頭，朝清啞伸出手，微笑道：“下來。這底下有幾叢蘭草，頗有意趣，比養在盆里的要好?！?/br>
清啞起身，走向右前方欄桿處，這樣不用下去就可以看見底下。

果然，階埂下有幾叢綠油油的蘭草，近水又遮陰，十分靈秀。

衛昭慢慢縮回手，靜靜地看著少女。

這一刻，他感覺她就像那蘭草。

無人幽僻處，是它最愛的地方。

衛晗輕輕走進涼亭，看看哥哥，又看看清啞。

最后，她目光定在衛昭臉上，似無聲詢問。

衛昭又恢復了清冷的模樣，道：“我們在看蘭花?！?/br>
衛晗笑了，招呼道：“郭meimei，請前面去用飯?！?/br>
清啞便轉過身，和他兄妹一齊出了涼亭。

大家吃了飯，坐著喝茶之際，衛昭又問清?。骸拔易屓藗湎麓?，陪姑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