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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咱去張家還是李家?”郭老漢瞪了她一眼,似乎怪她太愚鈍,道:“當然去張家!咱跟張家定的親,去李家干什么?”郭大全扯了媳婦一把,慢悠悠道:“去張家照樣能罵李家?!?/br>蔡氏便恍然大悟,不再問了。吳氏冷著一張臉,盯著蔡氏道:“老大媳婦,你往常一張嘴不饒人,我是怎么教你的?”蔡氏忙賠笑道:“娘教我:做人不能張牙舞爪的,人家不敢沾?!?/br>吳氏提聲道:“我是這么教你??山裉觳灰粯?,今個叫你出頭是為了正事。這做人哪,平常小意和氣是沒錯兒,可該硬的時候還得硬,不然人家當你好欺負,有事沒事跑來踩你一腳。你到那曉得怎么說?”蔡氏振奮道:“娘放心。媳婦非把他祖宗十八代給罵翻不可!”吳氏滿意點頭,道:“去吧。早去早回,等你們吃早飯?!?/br>郭大全答應一聲,便和蔡氏意氣昂然地走了。郭老漢又對郭勤道:“勤娃子,去叫你三叔?!?/br>郭勤也振奮地答應道:“噯,爺爺。我馬上去!”說完一溜煙地跑了。這里,吳氏又上樓去看郭清啞。她一怕閨女想不開做傻事,二是換阮氏下來上張家去。郭老漢坐在門口編筐子,板著的臉頰能刮下冰,震得四歲的郭儉和郭巧都不敢玩笑了,只悄悄地比劃使眼色,玩起啞劇來。再說郭大全和蔡氏,到了張家門口,蔡氏拉開架勢把手一拍,一嗓子嚎得整個綠灣村都聽見了:“張福田,給老娘出來!”這一開聲,那些從地里剛回來,還扛著鋤頭、挑著擔子的村人也不回家了,徑奔張家而來;水邊洗衣裳的媳婦婆子也丟下棒槌,趕集似的跑來;正在家吃早飯的,也端著碗趕過來;小娃們更是蜂擁而至,張家門口頓時人喊狗叫。張家人正吃早飯,聞聽全心慌慌地涌了出來。唯有張福田,丟下碗躲進后園子去了。張老漢和大兒子接駕似的將郭大全請進屋。蔡氏卻死活不肯進去,叉腰站在張家門口高聲罵起來:“張家兒子不要臉的,偷雞摸狗的畜生,盤算的好買賣呀!把人閨女肚子弄大了,到時候花轎抬一個,肚子還揣一個,一下進門倆,賺大了!那還上郭家求親做什么?我呸,壞我郭家名聲!叫老娘說,往后張家兒子娶親別請人說媒了,專一門扒人褲子——”張大娘覺這話太難聽,大急,攔住她求道“她大嫂,這事不怪我們福田,都是紅棗……”蔡氏猛然拔高聲音壓過她——“李紅棗那個sao貨!這么點大就勾男人。將來還不曉得要偷多少漢子。將來老李家閨女出嫁也別請媒人了,李家的閨女看上誰了,把褲子一脫,沒有完不了的事……”圍觀的人頓時跺腳轟笑,又敬佩不已,都說這媳婦嘴忒厲害。張家堂屋,郭大全也對張老漢和張家大兒子張福榮嚴厲斥責。他的風格和媳婦完全不同,便是疾言厲色也讓人如沐春風。大凡人咧嘴笑的時候,兩頰肌rou會自然墳起,郭大全天生了一副笑模樣,加上能言會道,與他相對總令人不知不覺產生信任感,從而順從他、附和他。就見他用兩指敲擊桌面,正顏道:“張大叔,別怪我媳婦說話難聽,實在是福田做的這事叫人沒法子忍。福田稀罕李紅棗,大叔就該去李家求親,別上我郭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住一村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我郭家什么樣人,張大叔心里一本賬。就算我們老實本分,也不能這樣糟踐我們、打我們臉!”張老漢羞愧痛心道:“大侄子,這事是我家福田不對……”“張福田喜歡李紅棗,我也沒話說。讓我家小妹怎么見人?”郭大全打斷他,先冠冕堂皇兩句,又狠踩下去,“后生家年紀親,沒經歷過的,也難怪。人家姑娘送上門來了,就喜歡的不知姓什么了,當是好的了。他不懂事,大叔這把年紀什么不知道?當姑娘時就這樣,往后成親了,見了漢子還不往上湊?到時生的娃,誰知道姓張呢還是姓李呢還是姓王呢,還是姓別的呢,都說不準!”張老漢和張福榮聽得臉都黑了——若郭家這門親結不成,李家紅棗也沒法娶了。可他們又不好指責郭大全,因為他們心里也怨怪紅棗。外面,蔡氏正撒潑痛罵,郭家第二支援助人馬到了。是郭大有和阮氏。張大娘如見救星,心想這兩口子是講理的,忙一把拉住,指望他們勸住自己大嫂,別再罵了,今天張家丟人夠大了。郭大有和阮氏的確講理,但不是幫張家講理。阮氏對著圍觀的媳婦婆子們推心置腹、將事情掰開分析:“我們不是來鬧事的,是來問究竟的。我郭家不是霸道的人家,福田喜歡紅棗,好好上郭家說,我爹我娘還能不答應退親?非要弄出這事來!知道的說是福田紅棗做了錯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郭家不講理,死皮賴臉硬貼著張家,破壞人家好姻緣呢??墒菋鹱?,你們是曉得的,我公公婆婆最喜歡小姑子,不舍得她嫁遠了,要不然上回鎮上有人來求親,還不答應了。原想張家是一個村子的,知根知底,把閨女嫁眼跟前放心,就沒想到福田這樣有‘出息’!嬸子你們說說,我郭家丟得起這個臉面么?”幾個婆子都點頭,對張大娘道:“弟妹,這事是你張家不對?!?/br>張大娘哭喪著臉道:“是,是張家不對?!?/br>郭大有質問道:“張家怎么不對?”這時,張老漢禁不住外面鬧,和郭大全等人也出來了。聽見郭大有質問,他一咬牙,當著一村人放低身段對郭家兄弟賠罪道:“大全侄子,大有侄子,這事都是福田糊涂,鬼迷了心竅。過后他都醒過來了,后悔的很呢。想要去郭家認罪,又不敢去。大叔不怕,大叔給你們賠罪了。先前我就跟你嬸子說,等下要上門去對郭大哥和嫂子賠罪。一會我們就去?!?/br>郭大有揚聲再問:“是福田糊涂?”他輕易不說話的,這樣高聲,立即引得眾人矚目。張老漢硬著頭皮道:“是,我早上就抽他了?!?/br>郭大有冷笑道:“福田年紀輕,做了錯事罵他糊涂也沒話說。大叔可不年輕了,大叔曉得這事怎不上郭家說去?要不是紅棗跑到我小妹跟前顯擺福田多么多么喜歡她,我們才曉得這回事,大叔還指望瞞多久?是不是等清啞的花轎抬進門才肯告訴?到時候明著娶一個,暗中養一個,張家人財兩得是不是?”人群“轟”一聲炸開,都用譴責的目光看向張家人。張老漢慌亂地擺手,死命澄清:“我們也是才曉得。大有侄子,我沒想瞞郭家。我……我們就是……就是想……”郭大有截斷他話道:“大叔是想拖著,等李家紅棗自個把胎給打了,這事就算瞞混過去了。是不是?”張老漢額頭汗下來了,拼命否認。張家其他人也都堅決否認,說才知道這事。李紅棗就住張家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