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牢獄之災
三殘躺在床上,微笑。地方不算舒服,刑堂的人雖然是他手下,可是三殘一向對下屬嚴格,魔教的規矩也挺嚴,雖然這已經是地牢里比較好的單間了,依舊只有三四平米,木板床上有一層薄棉。地上血與污泥黑乎乎看不出原色,空氣中一股血腥與sao臭味。三殘安然地躺在那里,并不介意這小小的不適,也不擔心自己的結局。即使韋帥望現在發現他了,他也不在乎,雖然他覺得韋帥望再痛苦一千倍也不能解了他的恨,但是,這時候死了也沒關系,因為他確實遇到一點難題,那就是他幾乎沒辦法讓韋帥望更痛苦了。這可真是一件讓人無比遺憾的事,老天給人類的神痛苦似乎也設了過載跳閘裝制,他當然可能進一步嘗試,把韓青害死,把芙瑤與小念弄死,但是看起來,如果這樣做了,韋帥望可能的選擇似乎會是立刻自殺,嘖,這種人本不配得解脫。即使他再弄死一個,似乎也并不能再加多一分痛苦了,倒反而會讓韋帥望麻木了。就象鞭打到最后,人已感覺不到痛,神經會麻木,大腦也會昏迷。就象小韋到最后一動不動,雖然他最后表情定格在痛苦上,但是目光已茫然。三殘微笑。鞭子在仇人身上割出血口子,一次又一次,血不斷地流下來。無力卻幾近抽搐的掙扎。你看見了嗎?你的仇人也體會到你曾體會過的痛苦。不是的痛,是他的靈魂在痛。你看到了嗎?我報仇報得很徹底。我想,可能需要緩一陣了,他需要時間恢復體力與知覺。這樣才有力氣好好品嘗下一次痛苦。唯一讓三殘有點不快的是,即使在他想象中的大哥的臉,好象也沒露出高興的表情,那雙眼睛悲哀而慈祥地看著他,似乎還帶著一絲不贊同。三殘微笑側頭,好吧,你不并不想看到我這個樣子。不過,我想你更不想看到我一輩子悲哀而無力地忍下這口氣。這是一口忍不下的氣。會一直憋在我心口,讓我覺得窩囊。所以,現在我開心,你也開心吧。腦海中大哥的那張臉卻默默轉開去,好象真的不想看到他現在這個開心的樣子。三殘苦笑,從前每次想到壞主意,大哥就是這種表情,不悅,雖然他依然疼愛這個弟弟,心里卻不高興了。外面一陣雜亂,三殘坐起來,不等他問,一個小小的影子已經快如鬼魅般飄進來。跟進來的刑堂小嘍羅急叫:“蘇少爺!”小雷已經站在三殘牢門口,靜靜看著三殘。刑堂的獄卒不敢上前拉扯,只得向三殘請教:“堂主!”三殘站起來,心里隱約知道這孩子……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自閉:“怎么了?小雷,什么事?”小雷道:“你出來?!?/br>三殘等了一會兒,忽然間內心酸痛:“我不能出去。有什么事,你告訴我?!?/br>小雷慢慢垂下眼睛,過一會兒:“早上酥酪里沒放糖,勺子放錯碗,中午水果不對,晚上沒人進來說睡吧,練武時沒有毛巾,水沒倒在杯子里,屋子里東西放的不對,你出來?!?/br>三殘微微嘆口氣,韋帥望當然不會餓到孩子,但是這個孩子不一樣,他不是特別嬌氣,他是受不了任何改動,一開始把勺子放在哪只碗里,就得一直放在哪只碗里,每天吃什么,就得一直吃什么,菜式要改變,要改變得有規律,否則,小朋友不會抗議,只會不安,非常不安,象門外一直有怪獸一樣地不安。三殘觀察細心,知道只要一切按固定模式來做,小雷會覺得舒服,他也吩咐過下人照做,但吩咐不到那么細的地方。三殘道:“你會習慣的,小雷,我會同他們說……”小雷伸手拉開牢門:“你不出來,我進去?!?/br>鐵門象張紙一樣被直接扯碎,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小雷徑直走進去,坐床上。沉默一會兒:“你會死嗎?”三殘沒有回答。小雷說:“我看到他流了很多血?!?/br>小雷垂下眼睛,很久,輕聲:“我以為你們都死了?!?/br>沉默了,不再出聲。三殘只是沉默地看著他,如果他們都死了,這孩子怎么辦?三殘靠著墻坐下,這孩子,與他有什么關系呢?那孩子筆直地坐在那兒,目光一直盯著地上某點,好象在發呆,呼吸卻漸漸悠長,眼睛微微半閉,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三殘感到疲憊。這孩子是沒救了吧?活著好象只是在吃苦,他沒見他笑過,好象他也沒痛苦過,他只是呆呆地坐著,但是三殘知道那孩子痛苦到極點會自動禪定。禪定本是一種強迫自己進入平靜與無思狀態的修練,并不適合內心有巨大傷痛的人,內心紛亂容易在入定時走神,走火入魔。正常人總會用不斷思考來淡化內心痛苦,這孩子卻只是把痛苦屏蔽于靈魂之外。不知道有一天,如果痛苦超過極限,他會不會進入長時間的禪定狀態。不吃不喝沒反應……三殘微微嘆息一聲,如果我要死了,我先殺了你吧。永恒的解脫。韋帥望聽到秒秒已死的消息,明顯不太愉快。不過南朝對此倒是有充份的心理準備:“教主,這件事,我們確實不知情?!?/br>韋帥望道:“你那相好的呢?請來見見?!?/br>南朝倒也料到韋帥望會親自詢問,把受了驚嚇的步非煙帶到京城了,當下把自己的前未婚妻,介紹給教主大人。韋帥望看看步非煙,看看南朝,心說這女人怎么看都是象你媽比象你女友多點,你怎么搞的?需要指導???不過小韋多少對女人比較和氣,給了個笑臉:“非煙,好名字,請坐?!?/br>步非煙一看,咦,魔教教主也是個小孩兒,當下嫣然一笑:“韋教主面前,小女子不敢坐?!?/br>帥望笑道:“過來坐我邊上,咱們說話方便?!?/br>步非煙看看南朝,南朝苦笑,示意,你坐吧,這位大爺可是大主顧。步非煙到韋帥望旁的椅子上坐下:“久聞魔教教主大名,今日一見,竟是這樣少年才俊?!?/br>帥望笑道:“這些話,等回頭有空我再同你聊。我請教一下,冷右旋是怎么同秒秒認識的?!?/br>步非煙道:“有人請,出錢的不是他??此拇┲?,可不象消費得起我們家秒秒的樣子?!?/br>帥望問:“請的人你認識嗎?”步非煙道:“不認識,陪著的人,我倒知道,叫冷知琛,他是主,那個冷右旋是個陪。不過冷知琛年紀大些,而且,看他的意思,挺不習慣在我們這種地方混的,他呢,是同請的人有什么事要談,叫的也只是清倌人,所以,冷右旋時不時就一個人跟秒秒在外間,后來,不知怎么就混熟了。這小子看起來象窮光蛋,倒真有給秒秒贖身的意思,不過秒秒年輕漂亮,讀識字,琴棋畫樣樣會點,我不愿放人,要的價挺高,他倒也沒斷了這意思?!?/br>帥望嘆口氣:“你當初放了人,就不會人財兩失了。也成全一對好鴛鴦?!?/br>步非煙笑笑:“教主您是大人物,想必事事自立自主,所以有這一說,我們,江湖上混的下九流,事事想多點。教主您想,有正經人家娶個□為正妻的嗎?小戶人家出不起那個錢,聽不得那些閑話,大戶人家丟不起那個人,您有兒子,您能讓她娶個□嗎?說的時候都好聽,八臺大轎迎娶,賣身契到手,都是兩人小轎從后門象送豬一樣偷偷弄進門,進去容易出來難。我何苦賠著本去成全個漂亮孩子變成見得不光的帶汁苦鴛鴦???”韋帥望想了想,嗯,我兒子要娶□?用不著我,我家溫柔娘子就打斷他腿了。至于我自己嗎,我確實也沒那個志向。所以,算了,人家有人家的世界,**什么心啊。:“有道理。我冒昧了,咦,我怎么聽說你同南朝有婚約???”步非煙笑道:“這事您都知道,我這個弟弟還真拿您當自家哥哥?;榧s取消了,我家弟弟去的時候,我正同別人鬼混呢,他就趁機把婚約取消了。沒把我同jian夫一起殺了,我感恩得很?!?/br>韋帥望一愣,看看南朝:“喂……”南朝嘴角抽抽,完了,我家jiejie以為魔教教主嘛,殺人魔王一個,我手起刀落正合他作風,其實不是啊,jiejie……韋帥望沉默一會兒:“捉jian在床哈?”南朝低頭,過會兒,跪下:“我當時……我還是,雖然,但是……”帥望擺擺手,行了,既然你捉jian在床,我有什么好說的?我又不是什么干凈潔白的好人。帥望笑笑:“這位jiejie請去后面用茶,我同南朝聊點別的?!?/br>步非煙告退。帥望垂著眼睛,剎那的哀傷與沉靜有點象圣潔天使,然后他就抬起了惡魔眼睛:“你還有什么瞞著我的嗎?”小子,快把小王子的事召了,我就不整你。南朝見韋帥望的表情與聲調里面都點冰冷的意味,登時一驚,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區華子一眼,這倒也沒啥,區華子與他是舊識,一直在韋帥望身邊,他不管是求助還是打探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立刻就把目光收回來了,韋帥望忍不住看了區華子一眼,區華子眨眼的頻率與閃避目光接觸的神情頓時讓韋帥望有一種冰水淋頭的感覺。噢,噢!原來如此,難怪你們這樣不離不棄給我強有力的支持,謝謝大家了。冷靜,冷***靜。帥望笑笑,手指在桌上輕輕連擊出馬蹄聲:“很好?!?/br>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很好。南朝知道自己剎那不防,露了大馬腳,人倒忽然間冷靜了。我的事,我怎么招都行,別人的事,我不能說。唯死而矣。帥望這一天,凈遇到些強項人物了,支著頭:“來人,拿下,送去刑部小周那,告訴小周,可以弄個專案組了?!?/br>看著南朝:“小子,好好享受?!?/br>南朝看他一會兒,點點頭:“好,你也好好享受?!?/br>韋帥望這個火大啊,你***,你一次又一次害我,我一次又一次幫你,你說對了,我真要好好享受一下,你到時候給我慘叫大聲點!區華子忍不住道:“帥望……”南朝側頭看他一眼,目光里“別說”兩個字那樣明顯,以至韋帥望冷冷說一聲:“誰敢求情,先打四十杖?!?/br>94,牢獄之災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