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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少爺自始自終都垂著手木呆呆地立在一邊,眼睛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幺。二少爺還沒有過來。兩個姨太太是說不上話的,頭上戴著白花,手里捏著手絹,也都神情恍惚地站著。過來悼唁的賓客們放下花圈,也沒有人過來接應,便都有些不知所措,走不是站不是的。沒過多久,季社生穿著一身重孝過來了。他一過來,看到這里亂糟糟的一團,皺了皺眉,便連一口水也沒有顧得上喝,就主動地擔起了責任,招呼賓客,又風風火火地指揮起下人們做事。社生忠心耿耿地跟在顧老爺身邊那幺多年,說是半個兒子也不為過了,而因他是從底層出來的,平日里與顧家的下人們關系也處得極好,所以大伙都樂得聽他指揮。比起大少爺來,那些賓客也對跟在顧老爺身邊做事的社生更加熟悉,于是便都略過了景仁,只與他攀談寒暄。社生這時候才覺出不妥,忙要去尋景仁過來應酬,誰知轉了一圈,剛才他明明還在這里的,這會兒卻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這時候,二少爺景和姍姍來遲,他卻也像是一個遠房的客氣親眷,合攏了雨傘,放下花圈挽聯,又到靈堂前去拜了一拜,便與妻子找了個無人注意的角落靜靜地站著。一直到儀式開始,景仁才又回來了,身上頭上都淋了雨,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來,在他腳底下積了一圈水。他對著眾人笑了笑,又若無其事地站到了邊上。儀式完了,便是家產分配的問題,顧家的律師在邊上早已經等候多時。每一雙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手上那個裝著遺囑的信封,只有景仁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律師打開信封,取出蓋過章的親筆信,逐字逐句地宣讀老爺的遺囑。固定資產分成三份,兩份由兩個兒子繼承,另一份則均分給兩個姨太太。這一條都在眾人的意料之中,然而下一條一念出來,所有的人都大感愕然。固定資產之外,他名下的工廠與布莊,卻是由沒有血緣關系的季社生來協同兩位少爺一起經營管理。社生自己也是大感意外,嘴唇微微張了開來,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低著頭的景仁發出了一聲古怪的笑。沒等眾人的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景和忽然走上前去,到了律師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一些話,然后把一封信擱到了桌子上。律師也有些愕然,卻還是展開信紙,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白紙黑字,意思十分清楚:二少爺自愿放棄對于所有家產的繼承權。而除此之外,這封信里還很婉轉地表述了另一層意思:從今往后,他顧景和算是從顧家分離出去,跟這個家再也沒有任何瓜葛。景和等著他讀完了,便象征性地跟在場的人揮了揮手,隨后在眾人的側目下與妻子一道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去。第四十三章無常(二)顧老爺的喪禮從淅淅瀝瀝的雨里開始,又從淅淅瀝瀝的雨里結束。等到出了殯,又下了葬,他余在人視線里的就只剩下了兩副香燭和一副牌位。似乎人都是這樣,不論生前如何怎樣的了不得,到頭來還是塵歸塵土歸土,白茫茫的干凈。他人雖死了,由那份遺囑引來的閑言碎語卻始終沒斷過,許多下人都在背后偷偷猜測,這個社生大概其實是老爺的私生子。年紀大一點的人,又繪聲繪色地說到從前老爺是如何把快要餓死的他從青浦鄉下那個窮家接引出來的,接著又是如何的扶了他在廠里一步步的往上爬。越說越像是真的。其實也由不得人不浮現聯翩,都知道大少爺的腦子不好使,派不了用場,如今頭腦好使的二少爺又主動放棄了家產,這一來,顧家的產業等于是白白的都姓了季。不過,說說只是說說,對于底下人而言,本來就只是為奴為仆,至于是替姓顧的還是姓季的,也并沒有什幺大的差別,一口飯而已。梅雨天結了,暑熱立即迅雷不及掩耳地襲來,一個火爐被打翻,滿世界只剩了燥和熱。在這個炎夏里,大少爺景仁越發的醉生夢死,不論大小事情一律不管,干脆全部丟給了社生,他白天窩在房里睡覺,一步也不踏出房門,傍晚醒過來了,就到賬房里去支錢,出去飲酒作樂。整個人似乎徹底頹了下來。**********************************發現門口站著的是社生的時候,小暑皺了皺眉。他滿身大汗,手上拎著一個紙袋,腋下挾著個一個牛皮紙信封袋,臉上掛著一種莫名其妙,令人生厭的笑容。今天,昨天,前天,大前天。這一個禮拜,每天都是在最熱的這個時候,他準時過來報到。其實很想把門直接關上,煙云卻已經提前了一步走到了門前,立在小暑的身后對著他笑道,“今天帶了什幺來?”社生便把手里的紙袋子獻寶似的揚了一揚,討好地笑道,“蝴蝶酥。國際飯店的蝴蝶酥?!?/br>茶沏好,點心裝在小碟里。煙云側坐在沙發上,一邊翻開那牛皮紙袋里的文書,一邊慢慢地掰著蝴蝶酥吃。她的頭發又有些長了,便干脆像女學生一樣用頭箍箍了起來披散在肩頭,一枚白花用黑卡子夾在發側,臉上不施脂粉,卻反顯得清純秀麗,正與她年紀相符。因為還是在治喪中,她穿得也素凈,一身淺玉色旗袍,衩雖然開得很低,但是這幺坐著,卻還是隱約透露出一些玉白的肌膚。社生的眼睛便像見了rou的狗一樣直直地落在那里,怎幺也移不開來,煙云把文書里的內容一條條的解釋給他聽,他也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應,忽然“哇”地怪叫了一聲,人從沙發上猛地彈了起來。小暑在邊上垂首站著,一杯滾熱的茶一小半打翻在桌上,一大半則全數倒在了社生的褲子上。小暑輕輕地說了聲,“不好意思?!北汩_始不聲不響地收拾起殘局。社生尷尬地立著,剛要對著男孩發作,煙云卻忽地捂著嘴前俯后合笑了起來,她這樣子一笑,他雖然很狼狽地濕著褲腿,卻也只好傻里傻氣的跟著她笑了起來。煙云放下文書,扔了塊干毛巾給他,“阿生,老爺五七都還沒過,你這樣天天過來,別人要說閑話的?!?/br>社生接過干毛巾擦褲子,又坐了下來,“煙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