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畢業了，我現在在外交部工作?！蔽依蠈嵒卮?。

“難怪不去我那里了?！崩宵S幫我倒上茶，“你在那里作專職翻譯嗎？我知道的是，你們還可能往國外派對不對？”

“十一之前，一直在學習，是留在高翻局還是往國外派，十一以后才見分曉?！蔽艺f。

我看見老黃把大勺的糖放在自己的紅茶里。

“哎，老黃，你不是有糖尿??？”

“你這么大聲，是不是要告訴這里所有人？”程家明說。

我看著他：“你是他的醫生，你還不管？”

老黃呵呵的笑起來，自己喝茶，要看程家明怎么對付我。

“管什么？”他說。

“控制飲食，保證健康?！?/br>
“為什么？”

“長命百歲?！?/br>
“你覺得可以？”

“那倒不是。至少活得長久一些，活著的時候舒服一些?！?/br>
“怎樣才算舒服？”

完了，我跟不上了。

“你說怎樣算舒服？”

“能吃能喝能玩能睡，就是舒服?！背碳颐髡f，“他生病，我只管開藥，治療，他想吃什么吃什么，自己舒服就可以?！?/br>
呦嗬，行啊，有時候，真不能瞧不起郎中。

他挺得意地看著我，微微笑，又對老黃說：“看到沒有？還是小孩子，看不透啊?！?/br>
“您不是肝膽科的吧，后轉行的吧？從前是不是律師??？”

“是說我口才好不？姑娘？”程家明指著自己說，更得意了。

“是說你善狡辯，硬是把黑說成是白?！?/br>
老黃哈哈的大笑起來，招手叫服務生點菜。

什么膽固醇，脂肪，老黃生冷不忌，高熱量的西班牙菜正對他口味，肥得流油的烤鰻魚吃兩人份，配白葡萄酒，自己喝一瓶。他用半個肝和流著奶油的血液代謝這些東西，我都看傻了。

有女歌手在唱西班牙文的歌曲，舞池中一男一女，舞蹈跳得很是火爆漂亮。

程家明被女歌手吸引，側耳聆聽她的歌聲。

我也覺得樂曲實在好聽，問道：“唱的是什么？”

“快意人生?！?/br>
“怎么你懂西班牙文？”

程家明看著我：“怎么你沒看到舞臺旁邊的投影？”

真的啊，我心不在焉的，居然也沒有看到舞臺旁邊投影出來的歌曲的字幕和中文的翻譯。

程家明吃得不多，拿筆在隨身帶來的名片上寫了些東西，交給侍者，給了鈔票，對他說：“把這個交給歌手，再替我送一束她喜歡的花?！?/br>
老黃看見了：“家明你真是秉性不改?！?/br>
男人淡淡的笑：“你沒聽這首歌唱的？快意人生，快意人生?！?/br>
他的手指修長，裝著紅酒的高腳杯在掌中輕輕轉動，側頭看著美麗的歌手，她收到他鮮花和紙條，向他笑，點點頭，他向女人舉起酒杯。

接下來的舞蹈，歌手成為程家明的舞伴，兩個人舞姿翩翩，他跳得還真是不錯。

如何克制，我也管不住自己，仔細的看他。

這人的面目，與家陽是何等的相像。

高高的額頭，挺直的鼻梁，飛薄的唇，白得透明的膚色。

只是，另一個人，不會這樣，那么放肆的說話，浪蕩的笑，瀟灑的舞蹈，眼里沒有別人，只有自己的快意人生。

老黃喝得差不多了，跟我絮絮的嘮叨：“喬菲，大哥明天回上海了，以后再來看你，你也是啊，去的話，千萬找我。

你這個小妹兒真挺好的，你夠爽快。

……”

“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男孩子？”

“嗯，對，沒錯，你像個小哥們兒?！?/br>
大部分人都是這樣覺得的，我嘆口氣。

一曲終了，程家明吻了歌手的手，走過來，看看我，看看老黃。

“我送你們回去吧?！?/br>
“回去？”老黃說，站起來，人都晃悠了，“再去別處玩兒啊?！?/br>
“你有精神，姑娘還要休息?！背碳颐髋呐乃募?，“走吧，走吧，老黃。咱們回去?！?/br>
我跟程家明把黃維德送回他的賓館，從他的房間里出來的之前，他拿了藥給老黃吃。

我們一起坐電梯，下樓。

高級酒店的電梯間里，四壁都是明晃晃的黃銅，鏡子一樣，卻有著柔和奢侈的光。

我看著自己，程家明看著他自己。

然后我們互相看看。

“喬菲，你多大了？”

“哎！”我看著他，“有問這事兒的嗎？”

“我前年29?！?/br>
“那我也不告訴你?！?/br>
“有點奇怪?！?/br>
“什么？”

“怎么總覺得你像我念初中時候的團支部書記?！彼袷歉艺f，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心里說，大叔，你念初中的時候，我幼兒園還沒畢業呢。

“你這么老了，怎么還記得初中時候的同學？”我一字一頓地說，將“老”字咬得很重。

他還沒被人這樣說過吧，看我的表情像吃了個蒼蠅。

“實在是，你勾起我對她的回憶……”

“為，什，么？未，請，教……”我等著他，看此人說得出什么。

“什么事兒都管，經典事兒媽?！?/br>
我一聽，還要反駁，卻覺得這話真挺可笑，就不爭氣的一下樂了：“我頭一回聽說，‘經典事兒媽’，哈哈哈哈……小詞兒，挺犀利啊?！?/br>
電梯到了，我們出來。

我們走出酒店，程家明說：“上我的車，你家在哪兒？”

我站?。骸安挥昧?，謝謝你。還有地鐵呢，我打地鐵回去?！?/br>
“還是年紀小啊，這么就生氣了。至于嗎？來，我送你吧?！?/br>
“真不用。謝謝你，程醫生。

老黃不在，我不坐陌生人的車?！蔽艺f。

程家明站在自己的車子旁，臉上是一抹很耐人尋味的微笑。

“我也不是見面熟，不過，咱們算是陌生人嗎？喬菲?！?/br>
我聽不懂他這話的意思了。

這話里有話啊。

我看著他。

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他對我說對不起，打開電話：“什么？

……什么時候？

……現在呢？

……好，我馬上就到?！?/br>
他對我說：“還真對不住你了，有點事兒，我得馬上走?！?/br>
我點點頭，感覺像是有什么嚴重的事情發生：“好，快去?！?/br>
他上了車，又對我說：“真對不起，不能送你，是我家里有事兒?！?/br>
我坐在地鐵上，想著程家明對我說的這句話，他說，語氣頗重，他家里有事兒。

我的胃有點兒疼，我用手按了按，真是的，剛才也沒吃什么啊，可是疼痛逐漸加劇，我最后在座位上縮成了一小團。

我捂著胃回家，吐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