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勛騎馬入了宣德門,感覺到身后的大門緩緩地關上,而前面通往前朝大慶殿的大慶門,兩側角門,也都是緊閉著的。他勒住馬,慢慢地環視四周,高墻聳立,城樓上立著穿甲的士兵,與平時的守備無異。他高聲道:“這是何意!”聲音在整個空地上回響,卻沒有人應他。過了一會兒,王贊出現在城樓之上,禁軍推搡著真宗和郭貴妃到了他的身側。真宗往下一看,看到林勛孤騎,瞪大了雙眼,問王贊:“逆賊,你意欲何為!”王贊抬手,兩邊矮墻上忽然跑出來數十個弓箭手,齊刷刷地把箭頭對準了林勛,拉滿了弓弦。弓弦繃緊的聲音,帶動著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疾風在原地踏了幾步,仿佛因面臨這樣劍拔弩張的場面,而感到了深切的不安。林勛安撫地拍了拍它,仰起頭,風把他深灰的斗篷吹揚起來,仿佛一面旗幟。他的目光堅定而又悠遠,臉上卻不見絲毫的驚慌。雖一人,身后卻似有千軍萬馬之勢,氣吞山河。真宗撲過去一把抓著王贊的衣領,雙手顫抖,口氣卻粗重:“你敢殺他!你敢殺朕的兒子!”王贊就這樣被他抓著,不動如山:“我為何不敢?他要削我權利,奪我王家榮華富貴,難道我要眼睜睜看著?除了他,我擁護秦王登基,便可保一世榮華!”真宗退后兩步,顫抖的手指著他,忽然身體一僵,抬手捂著胸口,就要往后仰倒。郭貴妃連忙過去扶著真宗,真宗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卻還是側頭吃力地往下望。這個時候,一隊十幾人的禁軍忽然從西側的角門處沖了進來,領頭的是禁軍統領馬憲。他原被劉桀反鎖在衙所里,察覺到情況不對,破門而出之后,叫上自己的親信趕過來救援。這十幾人圍在林勛的周圍,把他護在中心,警惕地戒備著矮墻上的弓箭手。兩邊力量懸殊,他們的表情視死如歸。馬憲高聲道:“王贊,你這個逆賊,膽敢謀害燕王!你可知燕王若今日身死此處,明日邊境便有可能嘩變!”“少廢話,我而今顧不得那么多!弓箭手準備!”王贊下令道。“慢著!”林勛深呼吸了口氣,大聲問兩邊矮墻上的弓箭手:“你們可曾上過戰場?!”弓箭手們嚴陣以待,無人回答。林勛用馬鞭指著他們道:“如果你們上過戰場,親眼看見過敵人的馬蹄是如何踐踏自己國家的土地,百姓是如何失去自己的家園親人,便會羞愧今日指向自己同袍的箭!今日不過是死我們十幾人,不足掛齒??赡銈兪蔷J,是護衛這個國家的基石。今日,有人可以指使你們殺我,明日又會有別人指使你們殺人,難道你們沒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信仰,永遠要做殺人的工具!”弓箭手原先的陣勢都松散下來,三三兩兩地對望,臉上開始出現慚色。“你們在干什么,我讓你們瞄準他!”城樓上,王贊呵斥道。林勛跳下馬,馬憲抬手欲阻攔,林勛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向東側的矮墻,繼續說道:“大丈夫,將熱血留在戰場,哪怕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我林勛,自少年時代起,參加過大小數十場戰役,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我從不畏死,我覺得護國而死,那是光榮!將士們,難道你們就沒有血性嗎!你們甘愿淪為政治斗爭的工具,卷入這毫無意義的廝殺,違背自己當初入伍時的初衷嗎!你們,是愿為國死,做一名英雄!還是愿意為叛賊殺了我們,等待舉國正義之士揭竿而起,國破家亡!”他的聲音振聾發聵,好像一道熱血注入了人的身體里,兩側矮墻上的弓箭手已經開始哄鬧,軍心大亂。郭貴妃在城樓上看著底下那個振臂高呼的偉岸男人,一呼百應。到了這一刻,她才領略了他在戰場上的風采。太子,晉王,秦王,無一人能與之相比。他無疑是這個國家最頂天立地的男兒。“這是燕王啊,是我們的護國戰神,我的家鄉就是他守住的,我們不能這么做!”“對,我們不能這么做,我們不應該自相殘殺!我們的武器是用來對付敵人的!”“弟兄們,我們不能助紂為虐!”“放下武器!”不知道誰高喊了一聲,“嘩啦啦”的,很多弓箭手陸續丟了弓箭,幾不成軍。城樓上的禁軍也在議論紛紛,不認同的目光落在王贊的身上。王贊沒想到林勛居然可以不戰而勝,心中升起了恐懼。他到底是小看了這個男人。他轉身欲走,卻看到王賢妃不知何時登到城樓上來,身邊跟著劉桀。王賢妃瞪了自己的兄長一眼,斥了聲:“事到如今,你已經沒有退路了!逃,你能逃到何處去!”王贊僵在原地。王賢妃回過頭,喊道:“帶上來!”夏瑩便押著一個被綁著的女人,推到了欄桿邊上。那女人披頭散發,但身上穿的隱約是綺羅的衣服。林勛趨前一步,王賢妃已經大聲道:“林勛,你口口聲聲大仁大義。那么本宮問你,這個女人和你父皇之間,你選擇救哪一個?”如此短的時間,王賢妃根本就未與沈瑩接過頭,根本不知道她已經把實話告訴綺羅。不過是王賢妃聽說林勛在大慶門前蠱惑人心,王贊快要招架不住,所以隨便拉了一個人冒充綺羅,來擾亂林勛的心。她便是賭林勛不能判斷出此人是不是綺羅的情況下,不敢輕舉妄動。林勛果然不再說話。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欄桿邊的那人,心一寸寸地往下沉。如果是他自己,他絕不畏死??伤^不想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她因為他歷經生死,毀了容貌,是他硬要把她帶回來,若他不能護她周全,比讓他死更加難受。“怎么,果然心疼了么?你獨自到城樓底下來?!蓖踬t妃笑著說。“王爺,絕對不能去!這恐怕是個陷阱!”馬憲勸道。王賢妃看了夏瑩一眼,夏瑩便把那人的上半身按出欄桿。而林勛已經沒有任何猶豫地闊步往城樓底下走來。王賢妃看他慢慢走近,勾起一個勝利的微笑,而隱在墻側的劉桀手中的弓箭已經對準了林勛。這個射程范圍以內,他絕對可以一劍穿胸,絕不讓他活命。正當劉桀準備松手放箭的時候,東側的矮墻之上,忽然破空而來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中了劉桀的右肩。劉桀痛叫,向后一退,手中的弓箭頹然落地。眾人向矮墻上看去,只見霍然淡定地收了弓,交還給身側的弓箭手。王賢妃瞇了瞇眼睛,還欲說話,一個聲音從宣德門的方向放響起來:“母妃,母妃救我!”宣德門打開一條縫,秦王趙霄被人挾持著,慢慢地移步到眾人的視野中來。而挾持他的那個人正是陵王趙琛身邊的侍衛統領玄隱,陵王和陸云昭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