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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一人千面,縱與之朝夕相處,仍難辨哪面是真哪面是假。君山入喉,淡淡苦澀,落到心間卻化成千萬根刺,戳得她生疼。一壺君山,竟喝出苦酒的滋味來。君山茶一喝便是一個時辰,江憑闌難得坐得住,一動不動也不插話,只在皇甫弋南詢問她意見時才說幾句。這對她來講并不容易,活潑好動的寧王妃即便在深宮也從沒肯閑著坐過一炷香以上,更別提這種枯燥乏味的議事時候。她肯耐心坐著,一來是為了逼自己好好學習,加緊熟悉政務,二來也是為了皇甫弋南。今日之事令她幡然“悔悟”,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該那么無法無天,至少在有些場合,該給他的面子還是得給。他都肯為了自己紆尊降貴,她偶爾委屈一下好像也沒什么。或許皇甫弋南不會知道,對于極其信奉平等觀念且爭強好勝從不肯服輸從不肯低頭的江家大小姐而言,這樣的“委屈”有多不容易。正如江憑闌雖然明白卻很難真正想象出,對于連被別的女人碰著衣袖都要扯掉一截的金尊玉貴的寧王而言,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有失身份的寵溺是多難得。……三日后,皇甫宮金鑾殿迎來了寧王歸京以來第一次明槍火炮開戰的朝議。事實上,自寧王歸京后,早朝回回都是硝煙彌漫,但從前時候使的都是暗箭,今日卻是動了真刀子。一眾皇子重臣再也顧不得面子,顧不得陛下,顧不得權衡,于大殿之上你來我往爭了個面紅耳赤,頗有些潑婦罵街的架勢。這一切,因為一個女子。聽聞那女子得知此事后當即抱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就差栽進對面人懷里去。又聽聞那女子聽完朝議結果后當即決定要親自下廚做飯給全府人吃,原因很簡單卻也很令人費解:“哎呀這輩子可能當不了家庭主婦了,趁陛下還沒宣我入宮,讓我過把癮吧?!?/br>事情還得從早朝第一項議程說起。神武帝近日里不大有精神頭,龍顏憔悴,因為一樁牽涉到南國以及西厥的煩心事:嶺北又亂了。嶺北原是南國前朝微生屬地,四年前暴動時,微生末帝聽從太子微生璟之言舍棄嶺北,皇甫當即將其納入北國版圖。當時朝中也并非沒有異聲,很顯然,嶺北是塊燙手山芋,微生丟了是因為他們自認拿不住,可于皇甫而言,要拿住并吃下這山芋,一樣也不容易。如今微生亡國,而大昭建國不足兩月,政權尚未穩定,南國動蕩不安,連帶地處南北兩國邊境的嶺北省也亂了起來。嶺北一亂,西厥又開始趁勢毛手毛腳,鼓動其獨立出皇甫版圖。勢頭已經起了些時日,陛下卻秘而不宣,直至今日才拿出來令眾臣決議想法子。法子當然不是沒有,只是幾位重臣皇子一個個陳述完,都被陛下挑出了刺來,甚至連寧王的主意都被駁了回去。滿殿死寂里響起一個聲音。“陛下,臣以為,有一個人的主意,或可一聽?!?/br>彼時神武帝揉著眉心擺擺手,漫不經心問了一句“誰”,眾人也都那么漫不經心地一聽,卻聽見一道雷,生生劈在了頭頂。那平日里并不受倚重的東閣大學士說了一個名字:“寧王妃?!?/br>朝議便是從一句起開炮的,反應最大的并不是陛下,而是太子:“胡鬧!一介后宮女子,何以干涉我朝政事?大學士可是想不出應對之法,這才以此說笑來搪塞?”“殿下,請容老臣將話說完?!?/br>“陛下,兒臣以為此等荒唐之言不聽也罷?!?/br>“大學士請講?!?/br>這一句“大學士請講”,聽得人人頷首暗暗蹙眉,有人悄悄去看寧王,依稀發覺他的臉色也不大好看。“陛下可還記得,寧王殿下冠禮當日,寧王妃于文選之時所言?”“朕記得?!?/br>“在場諸位皆有識之士,敢問太子殿下,在此之前,您可曾聽聞‘懷柔’二字國策,可曾找出厥人猖狂至此的真正源頭,又可曾看清微生末帝于西厥政務上失在何處?”太子被問得一噎,滿朝皇子重臣文武百官也是一噎,前者是氣得愣住,后者則是被大學士這一番驚世駭俗之言震住。這一記臉,打得妙啊,這一記臉,可不止是打在太子一人臉上啊。朝堂之上固然有明眼人,卻也的確不乏遠不如寧王妃有政見的。答案如何一點也不重要,因為這個問題,太子不能接。他若答“我當然清楚”,無異于在被人質問“您與寧王妃誰更厲害”的時候回答了“當然是我”,他貴為太子,安邦輔國,清楚這些是理所應當,絕無顯擺的道理,更何況,剛才他還說人家是“一介后宮女子”,如今又怎好意思真與寧王妃較個高下?至于答“不清楚”?他有臉說,大家也沒臉聽。人人心里凜然,看不出來,素來為人低調的東閣大學士竟也有如此犀利如此一鳴驚人的一面。只是……大學士究竟只是借此事單純暗諷太子,還是當真有意推舉寧王妃?眾人或驚或愣或疑,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大學士鄭啟卻已在繼續:“寧王妃之政見,臣不敢疑,在場諸位想必亦不敢疑。更何況,諸位心中也都清楚,當日文選,事關嶺北終局一問,王妃本該有更好的答案?!彼D了頓,看向上座神武帝,“王妃識大體,知進退,以后宮女子身份自居,不敢僭越,因而不答??杀菹?,您當真不想聽聽嗎?”神武帝眉心一跳。“事關江山社稷,事關皇甫多年來一塊心病,在場諸位,你們當真不想聽聽嗎?”他這一問高聲吶喊,聽得眾人心中也都是一跳。他問完了,氣得臉色發青的太子一句話說不出,倒是太子一派一位文系官員恭敬出列道:“陛下,臣以為,大學士之言一半有理,一半荒唐?!?/br>“說說看?!?/br>“寧王妃遠見卓識不假,但寧王妃是寧王妃,亦是鐵打的事實?!?/br>他這話說得繞,眾人卻都聽明白了,政見是對的,身份卻是錯的。“江山社稷固然要緊,可這后宮不干政的規矩卻也不能壞,文選說到底是嬉鬧,怎可與朝堂相提并論?政論放在朝堂,那便是國事,諸位聽一聽不要緊,陛下聽一聽也不要緊,可此事若是傳了出去,世人該如何想,南國大昭,西面厥人,又該如何想?豈不笑我皇甫朝中無人,皇子大臣無能,竟要依靠一介后宮女子?”最是好面子的神武帝點點頭,似乎覺得很有道理。大學士“呵呵”笑了兩聲,“依尚書大人所言,默守陳規是榮,知人善用反為恥?”吏部尚書眼神一冷,“大學士切莫以偏概全,斷章取義?!?/br>“看來,尚書大人也贊同本官,認為默守陳規是錯,知人善用才是對?”“你……”他氣得兩撇胡須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