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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日之后沒過幾天,他便帶著個小內侍拎了只藍靛頦來,等那套著的藍罩頭揭開,只見帶節對縫的一只京籠,淡黃色,透著雅致與貴氣,籠中架子底下擺了個雪白透青的糞兜肚,邊上還帶著一枝四寸長的象牙鏟子,做工極為精致秀麗,哪怕不看鳥兒,單看這籠子也夠養眼了。張德安上次進的那只白粉堂是畫眉,必須得高式籠子來養,而當時配的雕花鳥籠獨個看來也是極不錯的,但同祁督主呈上來的這只一比就落了下乘,顯得那高式鳥籠水桶似的憨蠢粗笨。祁云晏悠悠然找來之時,語琪正在御花園西北角的澄瑞亭旁賞魚,兩個小內侍躬著身子盡職盡責地撒著魚食,池中龍睛、獅頭、望天、絨球等珍貴品種慵懶肆意地游著,時不時地冒出水面吐個泡,再是悠閑不過。見他上前請安,語琪懶懶地道了聲免禮,隨即抬了抬手讓那邊兩個撒魚食的內侍停下。其實此刻就算來得是個朝廷重臣,她也大可敷衍應付地潦草應對,然后該怎么賞魚還怎么賞魚,沒人能說半個不字。所以此刻她的做法雖看起來無甚奇特之處,卻也算是給足了他面子。祁云晏是個聰明人,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的好處就是你給了他臉,他能知曉,若是跟些粗人玩這套兒,你就算一讓再讓,也只是個對牛彈琴。見那邊兩個內侍收回手躬身站好,祁云晏長長的眼梢輕輕一挑,優雅地身后內侍的手中接過籠子,清亮黑沉的眸子噙著笑意望向她,“這就是上次臣跟您提過的藍靛頦?!?/br>語琪會意一笑,一邊懶懶地用指尖去逗弄鳥兒一邊道,“朕記得,廠臣還說它會學黎鳥叫,會學蟈蟈叫,還會學油葫蘆叫,朕說的可對?”“皇上記性兒果真好,竟一字不差?!?/br>能爬到這個位置上的宦官,嘴都甜得膩人,但祁云晏就是有本事把甜言蜜語說得像是肺腑真言,那神情姿態要多真摯誠懇就有多真摯誠懇,叫人聽得打心眼兒里舒服。語琪自問在這方面趕不上他,不過也無須趕上他,否則兩人互相吹捧也沒什么意思,太虛偽了。所以她只是笑了一下,微微俯□去,半瞇起眼看著鳥道,“膀花鮮明,看上去是去年孵出的新鳥?!甭灶D了一下,她微微一笑,“這鳥兒粉眉亮姹,胸脯上竟有九道藍,倒是奇貨,廠臣費了不少心思吧?”“皇上不嫌棄便好?!彼笭栆恍?,面上雖仍是從容的模樣,但看她一直彎腰逗鳥心中卻不免有些尷尬。——向來只有臣子向皇帝彎腰行禮的規矩,卻絕沒有皇帝在臣子面前俯身的道理,她雖是為了逗鳥,被人看見卻終是不好。哪怕沒人敢冒著得罪自己的風險碎嘴胡說,但他這般身份,又怎受得起九五之尊這一彎腰?怕是要折去幾年壽命。但她逗得正在興頭上,若是莽莽然命人將鳥籠尋個地方掛起來只會掃了興,他只能不易察覺地將籠子稍稍提得高了些。只是這些年身份地位不同了,再不是剛進宮時受苦受累的境遇,而養尊處優得久了,再撿起這般伺候人的活兒就有些扛不住,沒提一會兒手臂便酸痛得緊,身后的小內侍看出來,要上前替他,卻被他一個眼風掃去止住了。——哪怕眼前這位主兒看上去再溫和,也是先帝當做儲君培養出來的,絕不是瑞安公主那樣性子綿軟、隨意可欺的人。她此刻確實是在笑,只是伴君如伴虎,輕易放松不得,若他膽敢在這位面前擺主子譜兒,指不定下一刻會迎來什么,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語琪的余光瞥到他們這些小動作,心中已經明白了三分,但面上卻仍是裝作不知的模樣,甚至故意地一直逗著鳥不停歇。身嬌rou貴的祁督主沒一會兒就撐不住了,拎著鳥籠的手不知不覺地便越放越低,而當垂到了肩下位置時,她漫不經心地一抬手,輕巧地托住了籠底,一雙鳳眸似笑非笑地朝他睨去,也不說話,就這么笑吟吟地看著他。這般但笑不語的模樣最是唬人,祁云晏心中略有些忐忑,連忙低頭道罪。語琪擺擺手示意不必,然后自他手中接過鳥籠隨意遞給了身后內侍,“朕同廠臣開個玩笑而已?!甭灶D一下,她含笑瞥他一眼,“只是廠臣身子似乎弱了些,這樣下去,若是年歲大了可會十分受罪?!?/br>祁云晏愣了一下,有點兒不知道該如何回這話。——當奴才的若是辦事得力,主子夸幾句再賞一下也就罷了,萬萬沒有屈尊降貴地關心底下人身體的道理。遲疑了半響,祁督主仍是摸不清對方所思所想,只能吶吶地應一句是。語琪慢悠悠地笑了一下,負手轉身,一邊沿著花石子兒鋪就的甬路施施然地走著,一邊閑話家常一般地道,“差事是要辦,自己的身子也該注意?!庇绕涫窍旅孓哌^一刀的,骨骼會比尋常人脆,若是平日不鍛煉,老了有的罪受。不過話雖如此,若是真這般說了,哪怕出發點是好的,估計也會得罪人。于是她略微停頓了一下,輕輕一笑,只撿中聽的話道,“廠臣如今年紀輕輕,日后的路還長著,現下多鍛煉鍛煉身子,以后會受益無窮的?!?/br>祁云晏緩步跟在她身后不遠不近的位置,有些摸不準對方說這話的用意。這話怎么聽也嚼不出半絲威脅的味兒來,反倒跟拉家常似的,話里話外都透著一股親切味,像是跟手下心腹閑聊一般,漫不經心的,倒有些提點的意思。心眼子奇多的督主琢磨了好一會兒,只能將此歸結為對方也有意要拉攏自己。這樣解釋也就能想得通了,只是到底是先帝手把手帶大的,果然與一般婦人不同,趙太后翻來覆去拉攏人的手段也就那幾樣,倒還不及這位隨隨便便幾句話的功夫。——世人都覺得內侍失了下面那玩意兒,便會將欲-望轉移到錢財權勢之上,這么想倒也沒什么不對之處,趙太后慣用金錢權勢拉攏人也無可厚非,只是今非昔比,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什么稀罕玩意兒沒見過?什么都有了,也就不在乎那點兒東西了。相比之下,這位主兒雖提也不提賞,但心胸卻是比趙太后這般深閨婦人寬闊多了,更重要的是,她把下人當人看。而有的主子卻不是,她們總是覺得隨便賞點什么,底下的人都得對她頂禮膜拜感恩戴德,但并不是誰都喜歡彎腰屈膝地去領賞的。正胡思亂想著,她卻不知何時揮退了身邊宮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