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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已是咫尺天涯,恍如隔世。那自己今后又該何去何從呢?還要待在趙府,守著夫人嗎?當金子陷入迷茫時,卻見夫人停住腳步,躊躇不前,少頃,終于轉過身,用最虔誠的姿態行了一個大禮,語氣溫柔,目中含笑,卻又仿佛隨時會掉淚。原來她并非無動于衷,原來她也能感受到陛下的真情,只因他們有緣無分,沒能相逢未嫁時罷了。錯不在她,而在命運,更甚者,此時求而不得的陛下,正是導致她陷于不幸的罪魁禍首。他們的結局乃陛下一手書寫,又能怪得了誰呢?金子心中悶痛,既為陛下遺憾,又為夫人傷懷,卻最終偏向了夫人。她看上去那樣剛強,但這絕不是別人能肆意傷害她的理由。陛下早知道趙陸離是怎樣的人,當初就不該輕易把一個女子推入火坑。那時的他,恐怕萬萬沒想到這把火不但灼傷了夫人,更會將自己燒成灰燼吧?連“花落人去心已遠,此山水不相逢”的話也說了出來,陛下這回總該死心了。金子略微抬頭,去看陛下表情,卻見他暮氣沉沉的眼眸重又燃起星火,灰敗的臉色迅速點亮,一下就融入了暖洋洋的春光里,變得歡喜而又雀躍。這是怎的?金子大感訝異,待要細究,夫人卻轉身走了,于是只能匆匆跟上。離開老遠,她忽然扶了扶額頭,終于想明白其中關竅。說陛下死心眼吧,他倒挺能自我安慰的,竟只把夫人前半句聽進耳里,自動忽略了后半句。夫人前面說了什么來著?“今日種種非失格失禮、輕薄戲弄,而是一片真心,一點真情,我自當銘刻心底,妥帖珍藏”,瞧這珍惜的態度,溫柔地撫慰,怕是頃刻間就把深陷地獄的陛下拉回了天堂。一言可定生死,夫人對他的影響已如此巨大了嗎?不,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對夫人俯首帖耳了,如今一悲一喜皆為夫人掌控便也并不出奇。那么自己日后還能在夫人身邊當差?陛下又該怎么處理這一團亂的關系呢?當眾人談笑晏晏,飲酒作樂時,金子默默站在夫人身后糾結,既為自己的前途,也為夫人的將來。瞧陛下那情根深種的模樣,這次拒絕了,怕是還有下次,說不定最后干出強搶□□的事來。胡思亂想間,宮宴很快結束,眾位貴女并未盼來圣上親臨,頗有些遺憾,但能飽覽宮中□□,倒也不虛此行。臨上車前,金子終于得到上頭指令,讓她繼續守著夫人,斷不可讓趙陸離碰她一根毫毛。任務對象若換個人,金子必定頭疼一番,哪有不讓人家正經夫妻行·房的?但夫人卻格外不同,既已對趙陸離寒了心,便絕不會屈就分毫??此L居西府、劃清界限的架勢,怕是打算與趙陸離當個掛名夫妻而已。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焉知某人嫉妒的眼都紅了!金子默默為趙陸離和陛下哀悼一會兒,然后小心翼翼地攙扶夫人上車。“先別動,等等我祖父和父親?!毕肫馃o緣降世的孩子,關素衣心情沉郁,并不想回到趙家面對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車夫恭敬應諾,伸長脖子往宮門里看。因臣屬與女眷是分開飲宴,各自回轉,故等了大約一刻鐘才見關家的馬車不快不慢地駛出來。“依依,你祖父說你一準兒在宮門口等待,為父這便提早出來了?!标P父掀開車簾朗笑,關老爺子冷哼道,“說了讓你少喝點,免得依依苦等,你還不信?!?/br>“都是兒子的錯,兒子貪杯?!标P父無奈拱手,末了沖女兒擠眼,讓她幫忙打圓場。關素衣滿心郁氣盡皆散去,趴伏在車窗上逗趣幾句,惹得老爺子撫須而笑,多云轉晴。一家人前后駕著馬車朝帝師府行去,入了角門,邊走邊聊。“皇上今日有些反常,忽而斂眉哀嘆,似乎苦大仇深;忽而抿嘴竊笑,似乎喜不自勝,還將我請到御前設了食案,硬要我陪他喝酒,復又將你祖父邀去,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标P父擰眉道。“說了什么?”關素衣好奇追問。“說不該給你賜婚,倒叫你堂堂一品夫人,配了個戴罪之身的庶民,愧對我與你祖父,更愧對你,喝得多了還問我要不要請旨和離?!?/br>關素衣愕然道,“賜婚是他的主意,和離也是他的主意,這位帝王還真是,”略略一想,搖頭莞爾,“還真是個土皇帝,全由著性子來?!?/br>關老爺子不得不替自己學生說幾句話,“他的確是土皇帝,諸事不懂,然他有三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納諫如流,用人不疑,知錯能改。既聽得進朝臣甚至庶民的建議;又用得起白屋寒門,積弱貧士;且還能反躬自省,幡然改途。登基至今雖犯了些錯誤,卻都及時彌補,只要持之以恒,不忘初心,將來必成一代明君。你說他土,焉知他的長處恰在這‘土’字兒上?!?/br>“父親說得對?!标P父亦深有同感,“皇上的確有很多不足之處,但只這三點,便足以蓋過前朝任何一位君主。只要你言之在理且真心為百姓考慮,他便會采納,完全有別于那些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貴族。他讓咱家和離,也是實實在在怕耽誤了你,亦折損了帝師府的尊榮?!?/br>關素衣眨了眨眼,萬沒料到圣元帝在祖父和父親心中竟能博得如此絕佳贊譽。猶記得上輩子,他登基初期手段生嫩,根本彈壓不住世家與宗親,大大小小鬧出不少亂子,及至后來暴動四起才指揮重兵碾壓全境,殺了許多人,堪稱血流成河、白骨露夜,才終于治住朝內朝外。這輩子,他沒耗費一兵一卒便分化了相權,壓制了世家與宗親,令皇權攀升頂點。這些改變并非因為他換了本性,而緣于他有了更好的謀士,更眼界開闊的臣子。祖父和父親的確功不可沒,但下決斷的人終究是他,所以眼前美好的一切,也都有賴于他。關素衣忽然就消除了上輩子對圣元帝產生的偏見,輕笑道,“這位陛下倒是挺接地氣的?!?/br>“初時看他,似乎像個脾氣暴戾的武夫,但相處久了便知他其實很隨和。我與你祖父已當面拒絕了他的提議。咱們關家不是那等見異思遷、薄情寡義之輩,既然趙陸離已經知錯,總要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依依覺得然否?”“自然?!标P素衣不想提及趙家,草草帶了過去。關父察覺她面有異色,卻又不好追問女兒后宅之事,只能隱下不表。說話間,三人已行至書房,關父忽然拊掌道,“若你今日不來,我差點忘了一件樂事??爝M去,我剛得了一篇奇文,正待與你共賞?!?/br>關老爺子亦興致勃勃地道,“你還記得尚崇文嗎?”關素衣記憶力強悍,脫口而出,“二十四師兄尚崇文,與祖父一樣都是口拙之人,平時只知看書,甚少言談,性格似乎有些陰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