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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昂身上看到力量、同胞之誼與希望——她總是抓住每一個機會,不厭其煩地講述一片安全而自由的樂土。她的言辭質樸乃至笨拙,反反復復說著“相信我”。真的有那種地方嗎?可以相信她嗎?她許諾的勝利總是如期而至,她堅持的慈悲總會落到敗者頭頂,她描繪過的商標出現在看臺之上,而的確有商人高價將角斗士買走。所以,或許可以相信、可以希望吧。人們嬉笑著叫她“奇跡小妞”,角斗士們則稱呼她為“奇跡”,語調里帶著自己也沒意識到的虔誠?,旣惏翰粌H僅拯救了他們的性命——那不是最重要的,角斗士的性命真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重要的是,她從一片死灰中重新點燃了他們的心。她讓他們記起來,自己并非生而為奴。時機在這個晚上成熟,角斗士學校的獸人們掀起一場起義。他們沖擊角斗場,大火吞沒這座血跡斑斑的建筑,火焰當中大地開裂,打開一條通往東南角的道路。瑪麗昂站在塔砂面前,只比后者矮半個頭,她看起來完全是個大人了。狼女的雙眼閃閃發亮,無數言語寫在她臉上。于是塔砂上前一步,把那串系著狼牙與安加索獅牙齒的項鏈掛上她的脖子(扮演獸人奴隸的時候,她可不能把這個帶上),然后擁抱了她。“我為你驕傲?!彼罢f。瑪麗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神態與以前一模一樣。角斗場老板遭受了巨大的損失,除了幾個對他忠心耿耿的獸人奴隸,所有角斗士都在這場起義中不翼而飛?;鹧媛拥搅讼噜彽慕ㄖ?,救火隊員到處奔忙,即便控制了火勢,這場大火還是燒了足足兩天。一切結束后角斗場只剩下一個空殼,好在傷亡都集中在開始的守衛身上,沒多少火災死傷——對不少利益相關人士來說這不算多好的消息,他們恨不得在火焰中找到兩百具尸體。只有幾具角斗士的尸體,其他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連斗獸表演用的猛獸都一并不見蹤跡。大火讓黑煙沖天而起,救火的人兵荒馬亂,有的守衛聲稱那些人混入了人群,另一些被嚇破了膽子,言之鑿鑿地說獸人長出翅膀飛走了。老板們欲哭無淚,獸人奴隸貿易本來就是非法產業,每年上交的孝敬只夠讓上頭對此視而不見,你還想讓人調動兵力給你找人?更別說他們的上供交給了總督,近年總督卻不怎么露面,眼看塔斯馬林州的大權要易主。獸人奴隸買賣像偷稅一樣可大可小,但讓獸人(還是手持利刃的角斗士)逃脫在外,那罪責就足夠讓所有相關人士被絞死。不,當然沒有角斗士逃出去,瑞貝湖無比安全,怎么會有兇殘的獸人四處游蕩呢?哈哈,哈哈哈。他們這樣說,干笑起來。角斗場起了大火,不幸被鎖在里面的角斗士全被活活燒死了,所以角斗表演才不能再開。他們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對著所有前來打探的人粉飾太平。無論有什么猜測在坊間流傳,他們都一口咬定了“火災說”,破產總好過被定罪。當他們到處找渠道補貨,老板們卻發現,這附近別說角斗士,稍微像樣點的獸人奴隸都被買走了。買家各式各樣,等剩下的奴隸販子聚起來一合計,這才隱約在代理商背后看到同一個去向。他們懷疑角斗士也流向了東南角,可既沒有證據,也沒有找茬的法子。向總督遞交的請求永遠被搪塞,而東南角通行證的申請居然比前者還要艱難。東南角迎來了新成員。病房與醫生已經等待多時,傷員在第一時間被治療。撐著一口氣的緊張重傷員,在看到梅薇斯那對顯然不屬于人類的耳朵時終于安心下來,腦袋一歪昏倒在床上。四分之一精靈在病房里奔波,給嗷嗷叫的病人上藥,給亢奮過度快要襲擊護士(“這里有人類??!”)的戰士一搟面杖。游吟詩人杰奎琳的歌聲挽救了這片混亂的場景,大部分人在歌聲中倒頭就睡,噗通噗通睡得滿地都是,那場面像下餃子一樣。有兩個人沒有入睡,他們警惕地在其他人倒下時拔出了兵器?,旣惏鹤哌^去解釋樂曲的作用,以免有人抽刀砍了杰奎琳。“兩百分之二的職業者,比例真是高?!彼案锌?。“多半都是戰士,全簽下來也不算什么?!本S克多習慣性地唱反調,“真可悲啊,曾經爛大街的戰士都成了珍奇物種?!?/br>死里逃生的角斗士們,在第二天的清晨看到了新世界。雅各從滿是火光的夢中驚醒,看到了高高的天花板。身體不太對勁,未免太……軟綿了一點?有一秒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殘了,雅各一骨碌爬起來,看到自己完好的手腳與身下綿軟的床鋪。身下的床大得能伸直手腳,他沒缺胳膊少腿,只是睡在一張柔軟干凈的床上,還抱著一只蓬松軟和的枕頭。這東西太軟了,他在殘存的睡意中又緊了緊胳膊。又過了幾秒鐘,他開始想起昨天發生了什么。角斗士的床又窄又低矮,一張張疊在一起,滾動幅度大了會掉下床去,起床太急會撞到上鋪或頂棚,他現在顯然不在那個逼仄昏暗的地方。桌上的燈盞釋放著柔和的熒光,雅各在燈光中摸索了一會兒,想起自己已經上繳了匕首。樂曲在昨晚的病房中響起,入睡的人被搬進一個個房間,雅各還幫了忙。他沒有入睡,但也被收繳了武器,接著被告知了洗漱的地方,還得到了食物、換洗衣物和單獨房間。昨天發生了太多事情,等松懈下來,他沒來得及多想便迅速墜入夢中。如今從夢中醒來,雅各環顧著空蕩蕩的房間,多少感到有些茫然。他在這里看到了好些人類,那個催眠歌曲與收繳武器這事讓他心中的疑慮更盛。雅各是個現實的人,他相信瑪麗昂,卻不完全相信她的說辭——萬一瑪麗昂本身也被騙了呢?他不認為會有人無償地幫助獸人,尤其還是一群危險的角斗士。但至少這里伙食不壞,雅各想。角斗士的食物都是高熱量的泥狀物,他不記得自己上次吃真正的食物是什么時候。咸鮮的烤rou與切成薄片的爽口蔬菜刺激著雅各的味蕾,另一種濃稠的湯羹香味撲鼻,他用勺子刮得碗吱吱響,維持著最后的尊嚴沒去舔碗底。雅各的胃因為回憶咕咕叫起來,他站起來,推開門,走廊里一個人都沒有。這可真稀奇,所有角斗士的房間都在這條走廊上,他還以為推開門會看到一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呢。走廊的燈讓地下明亮如地上,周圍空空如也,既沒有士兵也沒有鐵柵欄,防衛松懈得不可思議。這里的主人在想什么?雅各關上門,回頭看了眼門,記住門上畫的符號。他一路向前走去,轉過一個拐角,兩個人坐在臺子后面說著什么,看見他便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