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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到一根較粗的樹干分支上,樣子有些狼狽,又聽對方僅憑一招便說出了她的師門與武功,不禁大為驚訝。要知道她那師門雖然厲害,行事卻十分低調,而且向來多在嶺南與南疆一帶活動。她這次進入中原尋找白湘芳,一路生事,數次使出“碧波掌”,從無誰能認出她的武功與門派,就是剛才在酒樓上打架,那“齊天大圣”霍榮也把她的掌法錯認做了“白蓮幻掌”,而今卻被這采花盜一眼就識破了來歷,當下沉聲道:“你這小賊,居然認得出我的掌法門派,那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北靜王笑道:“采花小賊還沒享受夠哩,怎么能束手就擒呢,姑娘也是為了那幾萬兩懸紅而來的么?”他心懷大欲,志存高遠,這些年來在武林中遍布了許多眼線,什么門派的武功與動靜無不了然于胸,而且數年前曾出使到南疆,還與“百寶門”有過一段不小的糾葛,怎會不識得這“碧波掌”呢。凌采容見他那面具下端露出的嘴巴兩角微微彎翹,似露出不屑的笑容,心頭惱了,叱道:“姑奶奶什么也不為,只想宰了你這無恥小賊!”又飛身撲上,這回用的俱是“碧波掌”中最厲害的招式,而且使得愈加狠辣。北靜王只是在那棵大樹上的枝葉間游走閃避,背負著雙手欣賞著凌采容那如舞妙姿,情形如同兒戲,連衣角也沒讓她碰到,忽見樹下又奔來一個少年,卻是寶玉趕到了,張著嘴巴朝樹上仰望。世榮對凌采容笑道:“原來姑娘身上有傷呀,小心復發起來哦,嗯,你的幫手來了,怎么還不動手呢?叫他也上來捉我吧?!?/br>凌采容狠攻一陣,毫無斬獲,漸知自已跟對方的武功差得老遠,暗道:“今晚可捉不了這個采花賊啦?!毙母庠昶饋?,想要就此作罷,卻又放不下臉,這時聽了對方的嘲諷,兀地內息一岔,半邊身子竟酸麻了起來。世榮何等高手,立時瞧出她的虛實,陡然欺身近前,展臂擒拿。凌采容花容失色,尚能動彈的另一掌拚力阻隔,卻格了個空,別說她此刻傷勢復發,便是十足十的狀態之下,恐怕也擋不住對方這疾如電光石火的一擊,身上兩處xue道霎已被拿住,連另外的半邊身子也頓時萎軟下來。世榮笑道:“姑娘身上的傷勢可不輕啊,小賊且帶你回去醫一醫吧?!币槐蹝吨璨扇?,飛身離樹,躍上一戶人家的屋頂,又往前奔去。寶玉見狀大驚,大叫道:“快把jiejie放下!”也躍上屋頂,拔足急追,他心中掛記著凌采容,只想追上那鬼面人,初時已拉下了一大段距離,后漸慢慢地調勻了氣息,只覺一股股暖熱的氣流從胸口的那塊“靈通寶玉”上傳入,綿綿不斷地充盈丹田,身子便輕暢起來,無數屋脊從腳下飛掠而過,竟如騰云架霧一般。北靜王飛奔了一陣,聽見后邊又有人大呼小叫,回頭一望,遙見那少年竟慢慢地追近來,心中大奇,雖然他此際沒有全力施展輕功,但能跟得上這速度的,都中只怕也沒多少個,他驀地駐足立定,真是想停就停收發自如,寶玉卻剎不住腳,手忙腳亂地直撞過去。世榮眉頭微微一皺,適才見了他那輕功,心料其武功定然不弱,誰知卻是這么不知所云地沖上來,身上起碼露出了五、六處低級破綻,自已只需隨隨便便出一招,便能立即要了他的命。被挾于鬼面人腰間的凌采容驚呼一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只道寶玉就此喪命。寶玉“哎呀!”慌叫一聲,眼看就要撞到那人身上,臉面湊近那人,目光無意中與對方的眼睛一接,立時呆住,心中忽的迷迷茫茫起來。世榮剎那間也是一呆,心頭陡然生出一種莫明其妙的感覺,一時也分不清所以,本能地舉臂一格,就將寶玉推了出去,卻是沒有下殺手。寶玉飛跌出去,摔落屋脊之上,幾從屋頂跌下去,屁股“嘩喇喇”地坐碎數片屋瓦,身上卻絲毫不覺得痛,只是仍迷迷離離地望著那鬼面人的眼睛,竟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然而苦思冥想也記不起在哪兒見過。世榮也怔怔地望著寶玉的兩眼,心間紛亂無比,其中竟似有一種惺惺相惜又若有一種誓不兩立的感覺,更有一股銷魂蕩魄的奇異感覺彌漫心頭,只是理之不清揮之不去亦說不出個所以然。凌采容睜開眼見寶玉似無大礙,心中有些奇怪,卻顧不得想太多,急叫道:“寶玉快逃,這人武功厲害得很,你打不過他的?!彼齽偛乓粫r逞強,只想捉住這大鬧都中的采花大盜,不料反落入其魔爪,記起傳言中這yin魔的所作所為,心中自是嚇得要死,雖然渴盼有誰能把她救走,但又萬分擔心寶玉的安危,只是催他快快逃走,心中凄然忖道:“若是到時我逃不掉,便咬舌自盡罷了?!?/br>世榮聞言,心頭大震,他曾聽可卿在夢中叫過“寶玉”這兩個字,當時就深深地記在心里,不想竟然又在這里聽見,眼中精芒閃現,一股不可遏制的妒意陡生。寶玉站立起來,望著那人臉上流藍淌綠的可怖鬼臉,怯意也隨之漸生,卻仍鼓起勇氣對鬼面人道:“求求你,放了我jiejie吧?!?/br>世榮雖無法肯定這“寶玉”是不是可卿夢中輕喚的那個“寶玉”,一腔妒火卻是愈燒愈旺,心中險念已生,暗忖道:“即便不是那個寶玉,我殺了他卻又何妨?”突然挾著凌采容朝寶玉飄過來,看似絲毫不快,卻在眨眼間就到了寶玉跟前。凌采容魂飛魄散,急呼道:“寶玉小心!”視線已被鬼面人揮出白袖遮住,但聽寶玉悶哼一聲,剎那由近而遠,卻聽鬼面人哼道:“原來也是‘百寶門’下的?!鄙碜佑蛛S他飄浮飛起。這回視線無阻,莫明其妙地看見鬼面人仍在追擊寶玉,而寶玉竟然在半空中使出了一招“隨波逐流”招架,盡管錯漏百出,但確確實實正是“碧波掌”中的招式,難怪北靜王會誤認為他也是“百寶門”的人,頓時把凌采容給瞧傻了。世榮冷哼道:“這一招可比你jiejie差多了,去吧?!绷硪徽仆蝗缒Щ冒愕貜膫让骈W出,正正地擊在寶玉的胸口之上,但見寶玉如斷線風箏般地飄蕩老遠,跌出凌采容的視線。凌采容悲憤陡生,淚水霎已涌出,傷心欲絕地想道:“他又不識武功,本該是在家里享受榮華富貴的公子王孫,將來必定前程似錦的,如今卻為了救我,白白地卷入江湖殺戮而死……”只欲立時咬舌自盡,心念電轉,又打算等鬼面人欺侮她時尋機同歸于盡,只求能為寶玉報仇。世榮擊飛寶玉,心知此人必死無疑,卻不知因何,心中忽生出了一種強烈無比的落寞之感,他莫明其妙地輕嘆一聲,臂上仍挾著凌采容,又朝前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