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7
他自然不知她心中正念著這些,手上不停,口中又道:“公主平常這髻子梳的總有些不盡如意,臣今日是偏巧趕上了,卻不能日日代勞。還記得早前曾說過身邊該有個精細伶俐的人伺候著,只是公主念情,這話也就罷了?!?/br>這像說得話里有話,她臉上燥燥的,頭垂得更低了些。“廠臣這般愛給人梳頭么?”他在上面挑了挑唇:“臣是奴婢,給主子梳頭乃是本分,談不上愛不愛的。不過么,若能每日替公主梳妝,臣倒是求之不得。倒不如這樣吧,若哪日臣犯了重罪,或是被陛下惱了,革去這身名位差事,便到公主這里做個貼身的跟班長隨,早晚侍奉著,還望公主到時不要厚此薄彼,仍然只念著那個翠兒?!?/br>他越說越不成話,到最后竟全成了調笑之意。高曖登時羞紅了臉,腦中也“嗡嗡”的。堂堂手握生殺大權的東廠提督,竟說要做什么跟班長隨,還把翠兒也扯進來,也真算是沒個正經了。面對這等胡言亂語,她有些不悅,可轉念想想,那其中暗含之意她又如何聽不出,只是面皮薄,不愿去想,當下默然不語,權當他是戲言罷了。徐少卿卻也沒再多說,自顧自幫她挽著髻子,指尖時不時有意無意的在面頰和脖頸上劃過,每次都惹得她撩火似的一顫。過了片刻,便聽他在上面輕聲道:“好了,公主自己瞧瞧,可還稱意?”高曖正在愣神,眼前一閃,便有面銅鏡遞到了手邊。出門在外居然還隨身帶著鏡子,這人可也真是怪,莫非有什么特殊癖好?又或者對他而言,這東西便應是常備之物。她性子沉靜,原不是那種喜歡暗地里揣摩旁人的人,可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對著他便開始管不住那心思,腦中亂琢磨起來。轉念一想,臉上不由得發燒,自家都覺得甚是奇怪,當下悶不啃聲地將那銅鏡接在了手里。對著一照,便見自己那滿頭秀發扭轉盤曲在頭頂一側,斜斜的臥著,作隨云流轉狀,髻上綴著簪花,下頭用金釵插實了,額前還分個側劉海,靈秀娉婷中卻又帶著幾分飄逸柔美。抿唇笑笑,一面左右輕轉著腦袋對鏡細看,一面對他道:“這髻子我還沒梳過,果然好看得緊,多謝廠臣?!?/br>她又開口稱謝,但此時聽來卻是別樣的意味。徐少卿不覺也有些意興盎然,抬手又幫她攏了攏髻子,嘴上應道:“該梳何等發式,便如衣衫配人,并非重樓堆砌,極盡繁復才是好。公主這番打扮比從前增色得多了,其實臣覺得另有幾樣發式或許更合宜,待抽出閑來一樣樣梳與公主瞧?!?/br>她聽著雖有些受用,卻不敢再與他這般糾纏發式的問題了,當下將銅鏡塞還給他,起身告辭。他自然更知道點到即止的妙處,仍打躬行了一禮,便反身躥入樹叢,靈狐一般消失在眼前。高曖望著那片兀自晃動的枝條,鼻間像是仍能嗅到那股若有若無的伽南香味,竟似有些癡了。怔怔的出神半晌,這才轉身繞過那矗立的山石,辨明路徑,向東而去。日頭漸漸西斜,暑氣卻仍聚著,沒半分消散的意思。也不知怎的,她此刻卻步履輕快,也不覺得熱浪炙人,如何難受了,到后來竟不由得哼起了夷疆小調。堪堪跨出宮巷,正待轉彎,卻沒留神竟迎面撞在一個人身上。她輕呼著退開兩步,把眼瞧時,見那人一身赤色團龍袍,竟是高昶,身旁還伴著兩名內侍。“三哥……”她頓覺尷尬不已,趕忙斂衽行禮。高昶早瞧出她唇角含笑,似是心緒頗佳,自重見以來,還從未見她這般展顏過,不禁有些好奇,微微一笑,扶住她問:“皇妹從哪來,為何這般開心?”高曖一時語塞,方才的實情當然不能對人言,想了想才道:“三皇兄誤會了,云和之前離了母后宮中……覺得有些暑熱頭暈,便在左近園子里歇息了一會兒,不想在這里竟撞見了?!?/br>這話說得有些言辭閃爍,高昶自然瞧出來了,卻沒說破,點頭道:“皇妹連日去清寧宮侍疾,連本王這做親子的都自愧不如,在此多謝了?!?/br>他拱拱手,跟著又道:“哦,本王差點忘了,上次母后翻檢佛經時,說有一段梵文不通,讓皇妹回去譯出來,現下可好了么?”哪里有什么經文要譯?高曖初時一愣,只覺莫名其妙,隨即便見他挑眉偷偷眨著眼睛,便會了意,于是點頭道:“母后之命,云和自然不敢怠慢,經文已譯好了,只是未曾帶在身上,三皇兄看……”高昶笑道:“如此甚好,左右也不遠,本王就先送皇妹回北五所,順便拿了經文,再去清寧宮問安也不遲?!毖粤T,當先便走。旁邊的兩位內侍神色怪異的互望一眼,卻也沒說話。一路回到北五所,便見翠兒躲在門頭下的陰涼處,卻仍熱得發蔫。見高曖回來,趕忙上前扶了,又對高昶見了禮。高昶吩咐兩名內侍在外院等候,自己則假裝隨高曖去取譯好的經文,一起到里面,來到內院的涼亭中坐了。翠兒伺候了茶水,跟著也退了下去。涼亭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高昶的神色也忽然黯了下來。其實高曖也早瞧出他似是心中煩悶,只是偏巧碰上自己,便隨意撒個謊,想找她說說話,傾訴一番,于是便問:“三哥有心事么?”高昶先是不答,沉默片刻,才抬眼望著她反問:“胭蘿這幾日過得可好么?”“還好?!?/br>她淡淡的應了一聲,心中卻想除了方才之外,這幾日還不都是那般光景,根本談不上好不好的。高昶點點頭:“方才見你還笑著,敢是有什么好事么?”“三哥真的誤會了,我不過是偶然記起了母妃當年常唱的小調,一時忘形,三哥就莫要取笑我了?!?/br>這謊話居然信口而來,沒半分滯澀,她不禁臉上一熱,垂下頭去。高昶只道她是尷尬,隨即嘆氣道:“那晚本來說好要帶你去尋慕妃娘娘的遺物,不想卻被東廠徐少卿那廝暗中盯上,我身份特殊,如今在京城被陛下猜忌,每日都如坐針氈,東廠那幫閹賊又慣于捕風捉影,污人清白,若非如此,怎能容他在我面前放肆,哼!”高曖知他說的大致是實情,東廠如何不堪,她是沒見識過,但至少在自己心目中,徐少卿并不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況且